第9章
」
我伸手想觸碰她,卻只得到一碰便碎的滿目瘡痍。
冷汗濕透,我尖叫著清醒。
婆母抱著鈺兒,已經哭紅了雙目。
她再不是初見我時的跋扈囂張,而是一夜間蒼老了幾十歲,頭上甚至生出許多白發。
她聲音嘶啞:
「風致從出生到今日,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小時候日日受我的打罵,我恨她是個女兒身,沒有她的兄長爭氣,生下來就是個能頂立門戶的男兒。
「如今……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些,風致卻……」
婆母哭得泣不成聲,鈺兒感受到恐懼,手中的撥浪鼓一丟,也咧開嘴號啕大哭。
我心臟麻木,曾經的鮮活在林風致死去的那一刻,全部枯萎。
摸了摸心口窩,那里像是有匕首插入的余痛。
我眼里竟然流不出一滴淚,起身下床,往府外走去。
婆母著急大喊:
「青衍,你去哪兒?」
我沒有回答。
翻身上馬,發髻散亂,徑直去了三皇子府。
太子已死,陛下重病臥床。
他所有的障礙都沒了。
他是最大贏家。
三皇子見到我后,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原來是林夫人啊,林相去世,孤深感痛心,還望林夫人節哀。
「林相乃是為陛下而死,冊封麟兒的旨意與林夫人的誥命,很快就會送往林府。」
我恨得咬牙切齒。
我恨不得生食三皇子的血肉。
「是你,是你推風致擋刀的,我看得真真切切!」
19
三皇子又是暢快地笑:
「嘖嘖,林夫人,林相不過是個女子,你何必死咬不放呢!
「現在林家還不是捏在你手里,再有誥命傍身,你這一生,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再說,」他湊近了我,「太子若是成功殺了父皇,若是鐵血手腕鎮壓下去,我不一定有登上皇位的勝算。」
「可若是太子殺不掉父皇,父皇只有我與太子兩個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萬一只是圈禁,總歸是留了個禍患。」
我明白他的意思。
犧牲林風致,這樣一條命慘死在陛下面前,陛下看到林相的慘狀,便會想到匕首若是插入自己的身體的模樣。
太子定是活不了了。
三皇子拍了拍手:
「林相是女兒身,遲早要暴露拖累死相府。
「她的死,為孤鋪平登基之路,你們的孩子就是下一任宰相,你是當朝一品誥命夫人,你的婆母也能頤養天年。」
真好。
死一個林風致,所有人都能趴在她身上吸食一口鮮血。
我瘋了似的沖上前,死死咬住三皇子的手指。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殘缺者無法登上皇位。
我要拖他下水給風致報仇。
殿中侍衛已經全被屏退,三皇子氣急敗壞,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捂著鮮血淋漓的手指:
「潑婦,跟林風致一樣,都是潑婦!」
我被這個耳光扇得暈頭轉向。
又隨手舉起案幾上擱置的花瓶,沖著三皇子腦袋砸去。
鮮血順著他的頭頂緩緩流下。
三皇子癲狂大叫:
「快來人請太醫!
「姜青衍,你信不信孤屠了你們林家。」
我被沖進來的侍衛摁倒,臉上俱是瘋癲:
「好啊,你屠,我倒要看看,你屠了為陛下犧牲的林家,還能不能登上皇位!
「順便連姜家也屠了吧,都屠干凈,一個也別留!」
三皇子捂著劇痛的腦袋,跳腳怒罵:
「把這個瘋婦給我丟回林家,太醫呢?快點讓他滾過來!」
20
林風致的下葬定在七日后。
她躺在冰冷的冰棺里,臉上覆蓋了一層白霜。
長長的羽睫上,也墜滿雪白。
這般安靜的睡顏下,我這才發現,她真的是女兒相。
鼻梁高挺,嘴唇微翹。
只是上面覆蓋著一層烏青,昭示著人沒有了氣息。
婆母哭得死去活來,已經昏厥了好幾次。
來吊唁的人許多,人人臉上掛著淚珠,或真或假地感慨林相英年早逝。
一片啜泣中,只有我眼眶干澀沒有流淚。
在那日從三皇子府歸來時,我碰到了即將被流放的姜玉珠。
她見了我,沖上來想對我撕咬:
「憑什麼你命這麼好,憑什麼你能拿到一品誥命夫人,而我只能被流放千里。
「我不服氣,我不服氣,我是嫡出,憑什麼會輸給你!」
我爹押錯了寶,已經被三皇子厭棄。
為了能守住太傅的位子,他放棄了長姐。
將所有希望都投在我身上。
長姐被拉走時,還在一聲聲咒罵。
她說我命好。
我不是命好,我是有了林風致,才有了今天,否則我還是姜府后院一個不受寵的小小庶女呢。
我有了誥命,有了兒子傍身,有了侯府的一切。
可是我好想林風致。
想得要發瘋了。
我愛她。
周圍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林夫人怎麼不哭呢?」
「咳,林相對林夫人并不好,她自然是不會哭了。」
「也對,林相為人清冷,林夫人生生熬了這麼久,可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她對我不好嗎?
我看向冰棺里的林風致。
她是世間最好的人。
她給了我新生,給了我另一種絢爛活著的方式。
我想找她。
我想去有她的世界。
21
這個念頭一出,我渾身血液喧囂。
我要去找林風致。
人是有前世今生的。
我要去找她的來世。
林風致曾對我提過,她是出車禍死亡然后來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