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下意識摸了摸方才生疼的臉,估計現在也是紅了一片,于是我有些受傷地抬眼望著他。
「請……請王爺聽奴才解釋……」
可顏尚卿還怔在原地,眼神在我臉上飄忽不定,明顯還在神游,思緒不知飄到哪去了。
良久,他都沒說話。
「王爺?」我再次試探性地,用最軟的聲調重復著。
他終于把目光定在我的臉上,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新奇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
「你原來……就生的這般模樣嗎?」他忽然喃喃道,說得很小聲。
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我被他的話問得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敢不回答。
「是?」
他突然抿了嘴,定定地看著我。
幾乎是瞬間就恢復了往日的神態:
「你以后不準離開我的院子,聽見沒有?」
「是……」顏尚卿不趕我,這自然是好極了。
「隨我進來吧,冷。」
他轉過身走了。
原來王爺的耳朵和臉都是凍紅的。
4
進殿后,我弓著腰,依然是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罐,塞進我的手里。
「早晚用一次,三天手就能好。」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給我塞東西了,自從那日之后。
想到這里,我握著藥瓶的手緊了緊,心生漣漪。
「你,在我這里不許低頭,看著我。」
他坐在椅子上,懶懶地說道。
我只低頭看著他那鑲了翠玉嵌了金銀的玉佩在他腰上系著,玉穗輕輕晃動。
我抬臉,依然垂眸。
「現在你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聞言,我心里默默嘆了口氣,依然垂眸看著他。
「王爺息怒,只是奴才……奴才這雙眼近幾年才被算命的說長得邪祟,所以漸漸地不愿主動示人了。」
一個沒了把的男子,十八九歲,長了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成何體統?
「我不信鬼神邪祟。」
他對我說。
聞言,我皺眉。
……
原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推托,可屢次不愿抬眼示人,顏尚卿手動強迫我抬臉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居心,可……
我不愿再用這雙眼惹什麼是非了。
顏尚卿冷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你長什麼模樣我只怕是比你父親更明了,只是好奇你什麼時候能膽子大點,長到十八九了連主動看我一眼都不敢。」
「就算是裝神弄鬼也罷,奴才不愿對王爺恩將仇報。」
我嘆口氣,話語剛落,他又走下來掐住我的臉,讓我被迫注視他的臉。
又是這樣。
我皺眉,因為這距離實在太近。
他總是這樣,擅自靠近我,又獨自遠去。
最后留下一句冷冷的話語讓我寒心。
「你最好是能克死我。」他突然輕笑,笑得肆意又自嘲。
倒像是希望我真能克死他那般。
顏尚卿變得更獨裁、偏執,也更瘋了。
于是他越年長,我也越不懂他在想什麼了。
一點都不坦誠,我也是。
我只皺眉說了句:
「王爺,疼。」
由于被他掐著,我嘴皮子說話只能被迫一噘一噘的,帶著點可憐兮兮的鼻音。
我這句嗲嗲的話一出來,就已經在心里默默決定又要受他兩句譏諷時,他卻松開手,空洞地有些失神地瞧著我。
「連你都不愿意用正眼看我,還有誰會看我?」
他笑道。
一副空落落的神情掛在臉上,像失了歸處的麻雀。
可我實在說不出什麼能安慰他的話。
我悄悄揪著衣袖,面對他突然的話語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去給我溫壺酒吧。」
他坐回他的主位,喝了口茶便皺著眉揉揉太陽穴。
我很少看到他如此煩憂的模樣,也不敢怠慢,轉身行了禮就要走。
「以后,不許管自己叫奴才了,你是我撿到的,不是買來的。」
他朝我的后背說,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王爺。」
5
不知為什麼,最近府邸里的下人換了好幾批,連王二都齜著個大牙傻樂著說要回家放牛了。
一來二去,我竟成為王爺身邊最老的人。
心情好了,顏尚卿就賞我御賜的糕點吃,心情不好了,就對我尖酸刻薄幾句。
可我早已聽習慣了,每每就是低頭甜甜地阿諛奉承。
時間越久,我發現他越吃我這套。
倘若我有任何反駁,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敢這類的話或是露出生氣惱火的表情,只會被他更加有興趣地用語言嘲諷。
但如果我裝可憐應下,再捧他一句是多麼令人向往多麼有男子氣概諸如此類,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只能叫我閉嘴。
有時候王爺也挺孩子氣的,睡前常常要喝甜甜的糖水。
喝完又要我在床邊守著他睡覺,要我唱曲兒給他聽。
我哪里聽過什麼好曲兒,便半懂不懂地把從前流落街頭時,酒樓上的歌姬咿咿呀呀的渾詞唱了幾句給他聽。
他倒是從來沒什麼意見,用難得溫和的表情笑了笑,閉了眼就睡了。
我最喜歡看他快要入睡的模樣,乖乖地靜靜地躺著,好像我們從前一起去摘果子的日子還在。
就好像他玩累了又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于是趁他睡著,我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輕輕點了點他平日總是皺著的眉心。
「好夢。」
我躡手躡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