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接連三夜，來了許多仙修。

有勸說者、告誡者、威逼者、利誘者……他們中有人想殺我，有人要救我，卻無一不是逼我們屈膝跪地，向神明匍匐跪拜。

是的，與天斗，沒好處的。

與神斗，必死無疑。

在趕走最后一個游說者后，我和舒悠然一齊擦腦門的汗。

……

月亮皎潔無瑕，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的天幕上。

陰云游走，滾滾欲將其淹沒。

我和舒悠然躺在沒了屋頂的客房中，仰望著它。

「答應仙尊，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爽吧？」舒悠然仔細地用絹帕擦著手里的梨，她話頭陡然一轉，「可我還是喜歡月亮。」

「那個……李可愛，」斯文少女別別扭扭道，「你愿意陪我，去斗一回嗎？」

「還有，對不起，」她用輕咳掩飾尷尬，偷瞄我一眼被發現后，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你……咳，你和我以為的很不一樣，你真的很有本事！」

「你拉長弓，射金箭，五箭并發擊碎鐵門時，真的太耀眼了！」

「有你在，我覺得很安心。」

「有你在，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成功！」

像為示好，她把細細擦過的梨遞給我：「超甜的～」

我笑著接過咬了一口，甘洌的汁水流進口中，真的好甜。

我仰頭凝視夜空中的那團皎潔，輕聲道：「月亮真好看，真干凈。」

舒悠然殷切地看著我，神情堅定：「嗯，所以我選月亮。」

我亦堅定：「我也選月亮。」

14

天亮時，舒悠然已不在我身邊。

取而代之的是鳩塵天師。

死老頭手執拂塵站在窗邊，用貓頭鷹般的濁黃眼珠死盯著我。

「你醒了。」他發出鳥叫一般的尖細聲音，不耐煩道，「若非仙尊對你青眼有加，本座是不會來邀請你這種卑賤臭蟲的。」

音調太高，聽得耳朵癢癢的。

話說得討厭，聽得耳朵臟臟的。

「你擒過我，還放走了我辛苦搜集的魚魄童子，你一定自鳴得意得很吧？」老頭陰著臉，眼神卻逐漸狂熱，「但你太不自量力了，太低估神明的力量了！仙尊的偉大，遠超你的想象。」

「他輕瞥一眼，即顛倒眾生。」

「他勾勾手指，可取你魂魄。」

「他輕吹口氣，能掀翻整座城池。」

「他微微惱怒，則地裂天崩。」

「本座勸你夏日祭典時，安分些。」

我伸了個懶腰，肚子咕咕叫起來：「說完了嗎？說完我要吃早餐了。」

鳩塵天師見我心無回轉，準備離開。

他剛走到門口，忽然意味深長地回頭一笑：「我替仙尊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希望你看完能重新考慮。」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窗前放著一個木匣，心里驀地升起不好的預感。

疾步來到窗前，將之打開。

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匣中是舒悠然的人頭！

少女一如既往地斯文清秀，一如既往地板著臉，可她滿頭是血。

怒瞪的眼中，寫滿不甘。

鳩塵天師尖銳的嗓音直沖耳膜：「你若一意孤行，明日的夏日祭典，你將落得與她一樣的下場！」

我眼中蓄淚，感到一陣窒息，像有一塊巨石壓得胸口喘不過氣。

天師很滿意我的反應：「是本座殺了她。猜猜她死前說了什麼？」

「她說你早已是她心中的大英雄，還說你一定會為她報仇的。嗤～報仇？」

「本座可是仙尊的心腹，普天之下，誰敢動我？呵呵呵呵……」

死老頭的笑聲戛然而止，震驚地看著胸口的金色巨劍——七星龍淵。

鮮血自他心臟汩汩冒出。

他痛叫一聲半跪在地：「你、你……竟敢……」

我眼含熱淚，渾身顫抖，卻鬼使神差地癲笑起來：「去死吧！！！」

寶劍綻放金芒，金芒若刺，將他刺成篩子。

他尖銳的痛叫聲直沖云霄，嘹驚四野。我沒有阻止他用這死前一呼向紅蓮報信。

既要宣戰，何懼讓他的神聽到？

……

青山腳下，立起一座小小青墳。

三支燃香，浮起繚繚青煙。

我聽聞她出生在北方的一座縣城，是個聰明努力的學霸。

十五歲考上復旦數學系，十九歲考上清華直博。

今年才二十一歲。

正是王小波口中的那個「想去吃、想去愛、想變成天上的半明半暗的云」的美好年華。

她戴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古板。

但她內心火熱，喜歡 cosplay，會拉二胡，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也充滿正義。

她會被言論煽動找我挑戰，也會在發現誤判后飛速道歉。

她，是那麼優秀閃耀。

我身穿純白素衣，伏地拜了三拜：「你放心，我仍然選擇月亮。」

「我，永遠選擇月亮。」

15

招安不成，紅蓮邪神想推我入泥沼。

江湖上關于我的流言紛飛，這兩日更是傳得不堪入耳。

「那個合歡宗的小妖女，不知和多少男人茍且過，真真是不要臉！」

「聽說她大放厥詞，要把仙門的男弟子都嘗個遍呢。」

「好一個蕩婦！」

「聽說仙尊要降罰于她，懲戒她的淫行呢。」

以上是仙門弟子說的。

玩家之間，也跟著傳起我的行徑。

「誒，聽說那個叫李可愛的要推翻紅蓮仙尊。」

「啥？！她有病嗎？干嘛吃飽了撐的去得罪神明？」

「不是她想得罪神明，好像她穿越成合歡宗妖女后太放蕩了，副本世界的仙尊看她不順眼。」

「聽說她抽中的是『鼠』誒，游戲里抽中這種偷雞摸狗的簽，游戲外指不定也是宵小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