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這麼一問,我覺得更對不起裴雋了,大聲反駁她:「廢話,我又沒被男人騙過,我只騙過男人。現在的問題是,裴雋他被我騙得那麼慘,還會不會相信女人了?尤其這個女人還是我!」
宣昀總有一種不知哪來的自信,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專門克他。他這輩子的跟頭全栽你身上了。
「在別的事情上他屬于吃一塹長一智,但凡涉及到你,他都是吃一塹、吃一塹、吃一塹……最后發現塹真好吃。」
我蹲下來,捂住臉哀嚎一聲:「你別這麼說,讓我更有負罪感了。」
再次見到裴雋,是在太上皇為他舉行的接風宴上。說是接風宴,但其實沒請幾個人,畢竟太上皇目的不純,人多了不方便。
我心里也有鬼,所以總是控制不住的看向裴雋。
他沒有慌亂的躲避,更沒有故作視而不見。反而是恭敬地、平和地向我微微點頭,再送上一個恰到好處疏離的微笑。
他一副放下前塵四大皆空的樣子,反倒襯得我更加手足無措。
其實這幾年我心里想過一萬次和裴雋的重逢場景,那最好是某次偶遇的匆匆一瞥,他沒說話,我紅了眼。
然后彼此擦肩而過,從此塵歸塵土歸土。
在我的想象中,我倆應該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沒想到,再見面卻要上演西門慶和潘金蓮……
我幽怨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武大郎……啊不是!是皇上,心中泛起無限感慨: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宣昀你大爺!
你欠我的拿什麼還?!
在太上皇第十七次要給裴雋灌酒的時候,宣昀攔住了他,同時以裴雋不勝酒力為由,恩準他可以在宮里小住一晚。
裴雋剛剛告罪一聲下去更衣,我就在太上皇和宣昀的雙重放水的默認下跟了上去。
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了他。
「裴將軍,本宮今日也吃醉了酒,竟然有些不認路了。裴雋,你愿不愿意引路,陪我一起走一段?」
從前我就是這樣,每次費心想接近他,卻連個理由都不愿意好好找。其實我只是喜歡看他明知道我撒謊,還是無奈遷就我的樣子。
這招從前屢試不爽,現在卻再也不管用了。
裴雋向我行禮,卻連半分余光也沒給我:「貴妃娘娘,末將久不回京城,怕是也不認得路。請娘娘在此稍等,末將去找個宮人來。」
三個人織網捕他一條魚,這會子能讓他找到人才怪了呢。
他剛要走開,我「哎呀」一聲崴了腳。他還是停下來了,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似乎在觀察是真是假。
我一抬頭滿眼是淚,不知道是疼還是難過:「裴雋,你過得還好嗎?」
「嗯。」很輕很輕的一聲,我甚至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回答我,接著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沉默。
我含著淚,保持著楚楚可憐的姿態,就這麼僵著。
到底還是沒憋住:「你……要不然也問問我呢?」
裴雋終于轉頭,扯出一個極為古怪的笑:「娘娘過得有多好,末將倒是有些耳聞,畢竟邊疆雖遠,卻也有一兩個說書人能偶爾解悶。」
他一提說書,我瞬間就明白了,他到底「聽說」了什麼。
「情竇初開,帝妃寢宮合云雨;心憂社稷,御史夜半聽床頭。」
因為說書人嘴里的這段兒我和宣昀香艷又纏綿悱惻的「故事」,正是我自己寫的。誰知道它怎麼能傳這麼遠?作孽呀!
3
三年前我之所以當了這個貴妃,是因為怕宣昀后宮嬪妃多起來,誤人青春不說,她女兒身的秘密遲早瞞不住。
所以迫切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極速搶占后宮的位置,補足空缺,讓別人插不進手。這配置,舍我其誰啊?
作為我們友誼的一塊兒磚,我當然是哪里需要哪里搬。毅然決然的投入了善妒貴妃這個崗位,一干就是三年。
本來我這個家世勉勉強強也是夠當個皇后的,可是偏有那的嘴賤的參了一本,說我雖然也是官家小姐,可到底曾經淪落奴籍,實在低賤。
況且,我被認回江家之前曾是陛下的貼身侍婢,孤男寡女日夜不離,說不定一早就失了清白身子。否則怎會如此狐媚,引誘陛下為我虛置六宮?
想不到御史自視清高,心底卻是這般齷齪,也只會張口閉口用清白詆毀女子,書真是讀到狗肚子里了。
我并不生氣,只提筆夜戰寫了畫本子。
第二日,京城里所有說書人就換了新章:【情竇初開,帝妃寢宮合云雨;心憂社稷,御史夜半聽床頭。】
我不喜歡自證,我只喜歡看別人自證。
這下好了,輪到那個多嘴貧舌的御史一遍一遍向同僚解釋:「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我解釋不了我和宣昀的清白,正如他解釋不了他沒聽過我和陛下的墻角。
我從前無比得意自己的反擊,卻沒想到今天在這件事上栽了個跟頭。早知道這些話會傳到裴雋耳朵里,我當初就寫得收斂點了。
現在我尷尬的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咳……傳言而已,能有幾分是真?你什麼時候信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