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沐石在心中微微嘆息一聲,終究是沒有再出言批評玄師。
幾十年的時光,已經是一個人的一生,如何能改?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出自己的寶貝孫女和她的心上人。
暗暗做了幾次吐納,沐石定住心神。
門從里面打開。
一個侍從模樣的人,跪在內門,膝行打開了門,連頭也不敢抬。
“師父,您回來了。”低沉恭敬的語調,帶著一絲刻意學習的僵硬之感。
“寄云,去泡一壺茶來。”玄師淡淡應了一聲,恢復了他一貫的高冷,推著沐石進了屋子。
被喚作“寄云”的侍從動作麻利地去泡茶了。汩汩的茶水聲響起,寄云拿出兩只精美的青花瓷茶杯,倒滿了茶水。
茶水絲滑香醇,倒在杯中,如同一個小小的圓形鏡子,倒映出侍從的臉。
與之前完全不同。
但是細看的話,又有幾分相似的地方。其中,相似度最高,可以達到百分之百的,就是他們的名字——都叫“寄云”。
沐石不知道這些,如果他看到這兩個人,就會發現,他們的長相,和冰室內的女子,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或是嘴唇,或是眉眼。
……
冰室之中,夜澤霆仍然躺在地上,血紅色的絲線從他身上延伸出來,連接著床上的女子。
他的皮膚已經肉眼可見的發皺,就像皮膚覆蓋之下的血肉被人抽走了一層精氣。
在寒冷的冰室里,零下的溫度,又給他皺巴巴的皮膚上籠了一層不平整的寒霜。
夜澤霆的嘴唇已經凍成了青紫色,但是嘴角卻有一抹干涸的血跡。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能睡過去,不能睡過去。
因為一旦睡過去,他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對于玄師而言,有了師兄沐石,夜澤霆的生死對他而言不再重要。
師兄說要孫女和那小子回來,可沒說要死的還是活的。
玄師推著沐石,來到屏風掩映后的桌子,桌子上,寄云已經滿斟了兩杯色澤金黃的茶。
沐石根本沒心思喝茶。
夜家那小子被玄師騙來,現在很可能就在冰室里面關著,再耽誤一會兒,那小子就該凍成一根冰棍了!
拿起茶杯,沐石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看向對面坐下的玄師。
“陳玄,帶我去看看阿云吧,我好心里有個數。”沐石知道,說自己要去看夜家的小子,玄師不一定那麼上心,但是只要抬出阿云,就一定有用。
果然,玄師不再喝手中的茶,起身推著沐石,來到了冰室門口。
“師兄,這間屋子是冰室,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本來,我還想讓你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再進來的,但是為了阿云,還是委屈師兄了。”
沐石聞言,默默地調整身體,抵抗即將到來的嚴寒。
玄師上前,推開了冰室大門,又將沐石的輪椅也推了進去,轉身迅速關上了大門,生怕冰室里的溫度有一點點升高,對阿云不利。
一進門,冰寒到極點,甚至帶著一絲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沐石險些將胸口醞釀的一口熱氣泄掉。
緊接著,沐石就看見了地上的夜澤霆。
夜澤霆現在已經被凍得神志不太清醒,聽見門響,他連轉頭都做不到,只能勉強睜開眼睛,艱難地轉動著眼珠,去看進門的人。
是玄師嗎?
不對。
是兩個人進來了。
一雙黑色長靴,四個輪子。
夜澤霆無力再去向上看到更多東西,因此,他不知道進來的人是玄師和沐石,還以為是玄師和百里息。
如果百里息在這里,是不是說明阿雪至少現在沒有受到他的蹂躪?
這兩人會怎麼處置自己?
可惜,自己本來以為能夠保護阿雪平安,卻連自己的命都把握不住。
夜澤霆心中一陣難過,松開了緊咬著的牙關。
為了保持清醒,他一直咬著舌尖,嘴角干涸的鮮血,就是用力太大,咬破舌尖流下來的血跡。
“我說要孫女和夜家小子,可不要半死不活的!你現在馬上把他送出去,好生照顧著!有一點差池,你也不用再想阿云能被治好了!”
看到夜澤霆的樣子,明顯是一直被留在這個冰室,沐石大發雷霆。
玄師為了治好阿云,將人命看得比草芥還要輕,儼然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底線。
沐石以玄師心心念念的阿云為要挾,終于引起了后者的重視。
玄師蹲身,將夜澤霆凍得僵硬的身體扶起,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頭,攙扶了出去。
第55章 一半陰影,一半光明
若不是為了給阿云治病,玄師根本不會允許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進入冰室。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他都盡量自己去做事情。
把夜澤霆送到冰室外面,拉響了門外的一個小巧精致的銅鈴,寄云很快出現。
依然是不變的膝行姿勢,頭低垂成同樣的角度,看不見表情。
玄師將夜澤霆的身體往地上隨意一扔,目光拂過寄云頭頂的發旋,冷冷開口“照顧好他。”
不過是個替身而已,即使名字中也帶著一個“云”字,他們也只能算是他無聊時候的慰藉。
能夠在每一個寂寞的時刻,叫出“阿云”這個名字的時候,能夠有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