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飯桌上，妹妹開口向媽媽撒嬌。

“媽，我想學跳舞。”

媽媽遲疑了一下，

“你們現在不是快要考試了嗎?會不會影響學習啊。而且跳舞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你確定要學?”

妹妹放下碗筷，拉著媽媽的手搖啊搖。

“哎呀，不會的。媽媽，我的好媽媽，你就讓我學嘛，燕川下半年有個比賽，他想邀請我當舞伴。就算不能拿獎，當做愛好也是很好的呀。”

媽媽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

“行吧，反正也就幾萬塊。但是可提前說好，要是成績下降了，媽媽就打你屁股。”

這種懲罰讓我有些羨慕。

“好！謝謝媽媽，我吃飽啦。”

妹妹高興地三步并做兩步跑回房間。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降下來了。

我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腿，小心翼翼地開口。

“媽媽，我想做一個療程的針灸，最近梅雨天，我腿有些疼。”

11.

眼見媽媽的臉色越來越沉。

我立馬開口補充：

“我算過了，最多只要一千五百塊就可以了。”

媽媽 ‘啪’ 的一摔筷子。

“你不要以為你瘸了就所有人都欠你的好嘛?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喪著臉裝可憐，要都像你這樣動不動就喊疼日子還過不過了?一天天花錢大手大腳，還有臉要錢?”

我想說我沒有。

可我知道，只要我一說出口，就會被當成撒謊。迎接我的只有去院子里罰跪反省。

見我不吭聲，媽媽也就沒在說什麼。只是一遍遍用譴責的目光看向我。

之后我開始找兼職。

因為瘸著一條腿的緣故，很多公司都將我拒之門外。

但好在有個大姐姐很好，她讓我跟著她一起發傳單。

四十一天，整個暑假我都在發傳單攢錢。

在開學前一天，我記得那也是一個陰雨天。

我站在十字路口的屋檐下，一邊避雨一邊向來往的行人遞上傳單。

行人匆匆，我的腿在隱隱作痛。

無意外瞥見櫥窗玻璃內，燕川穿身著燕

尾服，在玻璃窗內彈著鋼琴。

妹妹在琴聲下天然起舞，我甚至看到了臺下的爸媽，正一臉驕傲的看著妹妹。

我像一只流浪貓隔著玻璃羨慕家貓一樣羨慕著妹妹。

膝蓋隱隱作痛，我遞出去的傳單被人隨手丟棄到垃圾桶里，就像我一樣。

妹妹輕聲開口。

“怪不得整個暑假我都沒有看見姐姐。媽，一千五百快，為什麼就不能給姐姐呢?”

媽晚.晚.吖媽呼吸急促，大聲沖她寵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怒吼。

“都怪我行了吧，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我怎麼知道她真沒有零花錢。”

說完眼里閃著淚光。

“我是她媽媽啊，我怎麼可能不愛她呢?”

她的腳抬起又放下，我能看出來她是想走的。

但不知為何又停了下來，收拾好后，繼續翻開日記。

“今天給妹妹送戒指，媽媽說我配不上燕川。妹妹這麼優秀，而我只不過是個不被愛的瘸子而已。可是媽媽，我不怪你。就算你和爸爸不愛我，你們也是我心中最好的爸媽。在衣柜最里面，有我為媽媽準備的禮

物。”

媽媽一愣，目光看向那條被她隨手丟到床上的絲巾。

“這條絲巾是媽媽曾經最喜歡的，那天它弄臟后被媽媽丟掉。我后來又撿回來了。仔細清洗干凈后放在盒子里。真好，劣質洗衣粉并沒有洗掉上面媽媽的味道。疼的睡不著的時候就抱著媽媽的絲巾睡。”

“媽媽，如果你能看到日記的。我想對你說，我從未怪過你。我一直一直都知道你很愛我，哪怕我真的很羨慕妹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你懷里撒嬌。我也想的，可是我怕你會嫌棄我。”

“這條絲巾我已經洗干凈了，現在可以物

歸原主啦。媽媽答應我，不要再把它丟掉了好不好?如果能回到過去，不要再把生生丟掉了好不好?媽媽，謝謝你，當你的女兒我真的很幸福。只是我太痛了。如果有來生，我們下輩子不要再見了好不好?”

12.

媽媽顫顫巍巍的從地上撿起那條被她隨意丟棄的絲巾，終于崩潰大哭。

“生生你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這麼對你。媽媽知道，你姥姥其實早就有病。媽媽只是不能接受媽媽從那往后沒有了媽媽。我曾經好幾次偷偷去看你。可你每次不經意的揉腿都在提示我，我當初犯下的錯。”

“生生沒有錯，是媽媽不敢去面對。對不

起，對不起…媽媽知道錯了，生生你回來好不好?”

我知道媽媽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在這條圍巾臟了的時候，媽媽會丟掉它。

一如在媽媽覺得我耽誤了她的藝術、克死姥姥時，就想把我丟掉那樣。

哪怕后來把我接過來，也不過只是出于責任罷了。

她在道歉，我聽到了。

可是，然后呢?

就像媽媽曾經對我說的那般。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要警察干什麼?

如果不是我在臨死前，刻意準備好了禮

物喚醒他們許久未見的良知。

那麼面對我的死時，媽媽會不會覺得終于松了一口氣?

那個讓她丟人的大女兒終于死了。

可能是我身上也流著他們自私的血，我知道刀子往哪里扎，他們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