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后還是火柴人自己主動地從他的胳膊上一路攀爬到肩膀上坐好,順便抱住了男人垂下來的發絲當作安全帶。
整個過程,男人和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
「行了,別傻樂了。先回去歇歇,等晚上還有大工程呢。」
6
擔心秦姨的魂魄太過虛弱,我也不敢貿然就測靈,只能等晚上陰氣重一點再出來嘗試。
原本打算在車里將就半下午的,誰知道宋柯堅決不同意。
唯恐車里會悶壞了小月亮,非要我們跟著他去家里歇歇。
這個家和一開始的老舊小區不一樣,是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層。
「這些年,我們家掙了點錢,也都搬出來了。」
宋柯倒是很平淡:「昨夜要不是小月亮給我托夢,我也不會回去。」
說到小月亮的時候,火柴人還回應似的拽了一下他的發絲。
真不愧是大平層,我和筆侍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都看呆了。
誰家客廳里還有假石景觀啊!
誰家陽臺還有高爾夫球場啊!
怪不得金小嬌每次打電話都要花二十分鐘和我講述一下陽世的美好!
對比宗門自己的狗窩,酸了,真的是酸了。
怕姐妹吃苦,又怕姐妹開路虎。
一直休息到晚上九點,火柴人坐不住了,從宋柯身上滑下來,拽住我口袋的契書催促著我出發。
我好笑地任由她將契書拽走,拿起跑腿小哥送來的蠟燭紙錢,重新向著草帽橋出發。
晚上的草帽橋和白天完全是兩個樣子。
黑黝黝的橋洞好像一個吃人的怪獸,張著大嘴,準備吞噬過往的行人車輛一樣。
宋柯戀戀不舍地將火柴人送回契書上。
在火柴人躺好的瞬間,我拿出香燭,點燃了契書。
這契書上面涂了尸油,火燒不壞。
但契紙上仇人的氣息,和女兒小月亮的驚懼結合。
母女連心,只要秦姨還有一絲理智,都會使柱子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人不能察覺,但筆侍一定可以。
「筆侍,去!」
隨著我的厲呵,筆侍陡然飛起,飛速地穿梭在柱子之下。
幾息之后,筆侍懸停在其中一根柱子面前。
「找到了!」
我掐滅了火苗,拿著契書奔了過去。
隨著契書的靠近,柱子表面出現了細不可見的裂紋。
幾縷黑氣圍繞著柱子打轉,遲遲不肯離開。
宋柯張嘴:「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秦姨做人不怎麼樣,但是做鬼還是牛逼的。」
「啊?」
不顧宋柯一臉懵逼的表情,我召回筆侍,飛快地加固封印。
黑氣似乎感受到危險,死死地護在周圍,不肯讓封印落到柱子上。
周圍狂風大作,橋體也發出當當當的聲音。
再這樣下去,秦姨遲早要把橋掀翻。
「帶小月亮上橋!」
我扭頭對著宋柯喝道:「到這個橋柱的位置將紙人撕碎。」
涉及到小月亮,宋柯幾乎是聽到指令的瞬間就奔著橋的方向而去。
而這邊的陰氣在聽到小月亮三個字的時候,明顯濃厚了很多。
「我的孩子……我的小月亮……放過我的孩子……」
鬼語從柱子中傳出來,帶著壓抑和痛苦:「救救我的孩子……我找不到她了……」
這是一個母親的哀鳴。
秦姨徹底瘋了。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我只能祈禱宋柯的動作再快一點。
終于,在筆侍的毛炸成掃把頭一樣時,陰氣驟然停止了攻擊。
「我好像,感受到小月亮的氣息了。」
黑氣茫然地四處打轉,像是在尋找什麼。
片刻后,黑氣縮回了橋柱。
含糊不清的鬼語再次傳來:「小月亮在橋上呢……要撐橋……」
7
我心情復雜地走到橋上和宋柯會合。
宋柯捧著撕成兩半的紙人,眼圈紅腫。
「我感覺,我好像又殺了小月亮一次。」
「倒也沒有那麼夸張。」筆侍吐著黑氣從我背后探頭,「我才是真死了一次回來。」
宋柯:「……你一支筆,還有死不死的說法嗎?」
沒理會兩個人的插科打諢。
我看著站在橋邊的小月亮,開口:「你和秦姨失散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按照白日的猜想,秦姨是以人畜的身份打的生樁。
這個身份會牢牢束縛她,消磨她的精神和記憶,最后淪為豬狗一樣,永遠地守著這個橋。
可她現在擁有著比大部分厲鬼還要濃厚的陰氣。
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一件,比秦姨死亡還要讓她痛苦的事。
「我不記得了。
「我只知道,我找不到媽媽了。」
小月亮怔怔地看著橋下的陰水:「時間到了,我要去找媽媽了。」
說話間,她身上隱約浮現出黑色的線。
這些線縱橫交錯,將這個軀體縫合起來,讓她維持住人形。
下一刻,她像一只斷翅的雛鳥直直地墜入陰水中。
像是初見時那樣,問著每一個經過的鬼:「有沒有見過我媽媽……我找不到我媽媽了……」
我站在橋上,看著陰水中沉浮的小月亮,終于將心口那幾個字吐出來。
「是碎尸啊……」
8
再次回到大平層,氣氛比起中午凝重了不少。
經過這一夜,當時發生的事已經很好推測了。
秦姨和小月亮之所以逃跑,一定是受到了生命威脅。
也許是看到了那張紙,又或者是一個母親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