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游籬的聲音驟然響起。
「草!你這表達能力還不如我!我和裘遠在一起,我來說!」
「剛才巨他媽詭異!」
「說不清是男扮女裝,還是女扮男裝,但我覺得是男扮女裝。」
「想不到吧?詭怪里也有女裝大佬……」
眾人:「……」
阮曉諭氣惱道:「閉嘴!你這表達能力,還好意思吐槽裘遠?」
一個無奈的女聲傳來:「算了,還是我來說吧。」
眾人:「你們到底多少人在一起?」
女聲口齒清晰:「我是景嵐中學的舒悠然,我逃命時遇到了床底下的裘遠和游籬。」
「現在我們在三層右數第 8 個房間,房間號是 314。」
「我們仨在床下茍著。」
「剛才狄德羅大師游蕩到我們這邊,他嘟囔了一句……」
舒悠然試圖模仿狄德羅的語氣,用哀柔的口吻道:「你怎麼還不回來?」
小櫻聽得戰戰兢兢:「好詭異。」
阮曉諭問:「然后呢?」
舒悠然繼續道:「然后,咳,我說了你們可別害怕。」
「然后,他突然脫掉外套,撕下面皮,變成了一個穿紅裙子的老太婆……光著腳,飄出了房間……」
宋爺爺很高興:「對,就是她!她從你們那兒飄出來,來到我這里,還和我說話來著。」
端木青:「……你們還展示不同機位,擱這兒拍連續劇呢?」
我看向謝棠。
謝棠也看向我。
他道:「看來,現在只有一件事需要確認了。」
我點點頭:「狄德羅大師的生卒年。」
16
我們來到狄德羅大師的畫像前,如今畫像里掛的是宋爺爺。
借著走廊滋啦滋啦的燈光,我們看清了掛畫下的小字——【狄德羅大師,1316—1347】。
狄德羅死于 1347 年,享年 31 歲。
那年歐洲爆發鼠疫,也正是滅巫運動嚴重的時期,很多女巫被燒死。
黑死病奪去了 2500 萬人的生命,行人走在街上都會突然死去。
一些人在家死去數天,待尸體惡臭熏天后,才被其他人發現。
人們在感染者的房子外畫上「P」,提醒別人這家有人感染黑死病。
而「P」這個字母,也像傳染病本身一樣,傳遍了家家戶戶。
歐洲的城市紛紛陷落在這數不盡的「P」和「P」背后數不盡的死亡中。
我用英語問掛在墻上的約瑟夫公爵。
「狄德羅死于 1347 年?黑死病爆發的第一年。請問是這樣嗎?」
公爵立刻否認:「不不不,狄德羅大師死于 1407 年,91 歲,他是個非常能活的可怕家伙!」
謝棠淡淡一聲:「Really?」
我也疑惑:「如果他本人死于 1407 年,為什麼畫像介紹寫的卒年是 1347 呢?」
感到被質疑,約瑟夫霎時漲紅臉。
他抱著胳膊,吹胡子瞪眼睛:「因為你們是宋的朋友,我才講真話的。」
「狄德羅一向是個古怪的家伙,明明活得好好的,偏早早把自己的遺像畫了,還早早地把自己的祭日也給定了。」
「這還不算!遺像畫好后,他還對著自己的遺像大哭了好幾天呢!」
「自己哭自己,真是聞所未聞。」
「市民們都說他性情古怪,是個陰險的男巫,說得可真是太對了!」
我繼續問:「1347 年,珍妮被執行了火刑吧?」
公爵篤定道:「沒錯!那年爆發了鼠疫,市民們都被嚇壞了,認為只有把珍妮燒死才能擺脫厄運。」
謝棠追問:「珍妮的幽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聽到這個問題,公爵明顯愣了一下。
他微張著嘴,回憶片刻:「說起來奇怪,在狄德羅死后,珍妮的幽靈才出現。」
「每天晚上出來游蕩,滿臉的皺紋,老成那副樣子,難看死了!」
「要不是她的舞姿和年輕時一模一樣,我真不敢認……」
謝棠微微頷首:「這就對了。」
我點頭附和:「沒錯,這就對了。」
猜想被印證后,我難以自控地為背后的真相而靜默戰栗。
那是百年前的隱秘溫柔,被光陰悄然埋葬。
……
我拿起傳音符,和謝棠一起,將長埋于地下的真相公之于眾。
畫中的宋長安,鏡中的阮曉諭,服裝間的春日櫻,金幣山旁的端木青,茍在床下的舒悠然、裘遠和游籬……我的同伴們,在城堡的各個角落,聆聽。
在我倆的講述中,600 年前的過往,如古老的膠片,卷著畫面紛至沓來。
我們仿佛看見他們,在歷史的塵埃中重塑,蹙眉、微笑,那麼鮮活……
17
狄德羅大師,是一個令人害怕的丑陋男巫,在維也納惡名昭著。
他擅長占卜、易容和制造藥水。
他很強大,可惜是個啞巴,只能通過紙箋和人交流。
珍妮,是美麗的維也納少女,喜歡藍色的多瑙河,可惜不會游泳。
她的歌聲美妙,舞姿迷人。
更非比尋常的是,她是擁有讖語之力的言靈,時常口出惡兆。
因為她的烏鴉嘴,維也納的市民們說她是被詛咒的少女,是魔鬼的女兒!
可憐的姑娘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被親人趕出家門,瑟瑟發抖,孤苦無依,或將凍斃于外。
惡名在外的狄德羅大師把她領回城堡,給了她庇護。
……
珍妮成了唯一敢接近狄德羅的人。
而狄德羅也是唯一愿意接納珍妮的人。
兩個人雖然都被維也納的市民們厭惡和懼怕,但他們彼此間卻相處得很愉快。
珍妮還教會了狄德羅跳舞。
狄德羅在占卜時發現,瘟疫即將席卷歐洲大陸。
他占卜了整整 81 次,每次都指向同一個結局。
珍妮想要用言靈的力量去對抗鼠疫,被狄德羅否決——「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