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拭去眼角的淚痕,輕聲道:「修書給王爺,讓他留心盈月的下落。」
怒斥魏照行的時候我就說過,天下百姓,一半是女子。
他視女子性命如草芥,故才能做出獻妻的丑事。
我卻做不到。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護住蒙受苦難的女郎。
即便她天真無知時,曾出言惹怒過我。
然而劉盛的殘兵東躲西藏,一時難以清剿。直到半月后,我才得到了魏盈月的消息。
傅玠生擒劉盛,也將他的追隨者一網打盡。其中不僅有魏照行,還從隨行女眷里,找到了魏盈月。
只是,提到她時,傅玠眸色驟深:「這一路上,她郁郁不安,多次尋死,咬傷了幾位服侍之人。所以我不想讓你見她。」
自打與傅玠重逢,我們幾乎是同進同出。雖未明言,但彼此心意已是互相知曉。
我心里一沉:「我去瞧瞧她。」
傅玠所言魏盈月「郁郁不安」已是委婉。
實際上,魏盈月形狀瘋癲,駭人之極。
服侍的人都怕她,不敢近身。
我卻只是長嘆一聲,命蔻蔻取來幾只凝神靜氣的香囊。
等魏盈月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時,我讓蔻蔻打來熱水,親自為她沐浴。
她身上遍布青紫,有鞭痕,有咬傷。可想而知,這兩三個月里,她不知被如何糟蹋過。
我和蔻蔻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見到了悲憫。
若我遇到的人不是傅玠。
只怕今日的魏盈月的遭遇,就是我的下場。
我為魏盈月的傷口涂藥,第一次怨恨自己,為何沒有早勸傅玠殺了魏照行。
不過,應該也快了。
他多行不義,必自斃,投靠反賊的下場,自然會是殺無赦。
在我照料下,床榻上的魏盈月慢慢睜開眼睛。
她喚我:「姐姐。」
只這一聲,我眼圈便紅了。
22
初到魏家那幾日,魏盈月還是喜歡我的,整日「姐姐」叫個不停。
后來發覺我是她哥哥的未婚妻,她就吃味了。
我曾聽見她拉著父母抱怨:「為什麼萃儀姐姐可以跟你們廝守一輩子,我卻要嫁到旁人家去?」
她愛父母,愛長兄。
可卻是她的長兄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忍著淚意,對她一笑:「別怕,都過去了。我會讓王爺向圣上陳情,妥善安置你。」
「安置?不必如此。」魏盈月臉色煞白,凄然落淚,「姐姐,讓我死吧。」
此言一出,我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你在說什麼傻話?!」
魏盈月卻嚎啕大哭:「我失了貞潔,我還怎麼能茍活于世。」
這句話我仿佛也聽過的。
魏家人一貫的教育不正是如此嗎?
我冷笑數聲,眼神變得堅定:「盈月,錯的,自始至終都是你那利欲熏心的哥哥,不是你。」
「什麼是貞操?什麼是名節?男子既造了『貞操』來約束女子,那憑什麼他們求飛黃騰達,卻要踩著女子的身體?」
「我不信旁人口中如何編排,我只信我自己無愧于心。」
「盈月,你要活著,將名聲、將貞操都踩在腳下,活得暢快恣意。」
所謂人間真理,總是冠冕堂皇。
可我若是不信,那它就是狗皮膏藥。
魏盈月看了我很久,眼眶漸漸轉紅。
我自知她被灌輸了十六年的教條不會那麼快轉變。
但徐徐圖之,總會變過來的。
安撫完魏盈月,我信步走出房間。
卻沒料到有個男人突然跪倒在我面前,額頭點地。
抬頭之時,眸光深情,似乎揣著極深的愛意。
魏照行柔聲道:「萃儀。當年我自知粗鄙,配不上你,故此將你獻給攝政王。王爺英明神武,與你是天造地設。」
「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可是若非我為你們牽線搭橋,你們如何能相見、相知呢?」
「我自知有罪,煩你看在十年情分上,替我向攝政王求個情吧。」
將自己的獻妻求榮說成是成人之美。
魏照行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令人嘆服。
我怒極反笑:「是嗎?那你將盈月獻給劉琰的親隨,也是這般心意嗎?可我聽說那人年過五旬,都可以做盈月的父親了!」
「那人死后,盈月又輾轉落入他人之手,百般磋磨,身上連一塊好皮膚都找不到!」
我越說,心中越恨。
而魏照行卻一臉震驚,好似第一日聽到這個消息。
「怎會如此呢!」
「唉,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疏忽了。」
聽這語氣就知道,他有多麼無恥。魏盈月渾身淤青的樣子浮現腦海,我恨極咬牙道:「很好。很好。你讓我給你求情?你放心,我會要王爺給你留個全尸。」
說到此處,我氣急頭暈,身子微微搖晃。
有雙手在我肩上輕輕一扶,借了我幾分力氣。
男人金冠蟒袍,長身玉立。
傅玠握住我的手,凝視著魏照行,眸色里滲著森森寒意。
「何必求情。」
「若是殺人能讓她解氣,開膛破肚,五馬分尸,本王都很樂意。」
他周身氣勢讓人望而生畏。
沒料到魏照行卻笑道:「王爺殺不了我的。」
「數日之前,我向京城通風報信,透露了反賊行蹤,這才助王爺將反賊一網打盡。」
「說不定過幾日封賞的旨意就該下來了。」
「王爺想殺我,也必須抗旨才行!」
23
即便我恨透了魏照行,我也佩服他能審時度勢,左右逢源。一邊登上劉琰賊船,一邊與朝廷暗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