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知道你很喜歡,觸手都變粉了。
我急著復盤最近發生的事,沒把祂的話放在心上,隨意擺了擺手:「嗯嗯,你去玩吧。」
沒想到到了夜間,文寧派來的嬤嬤畢恭畢敬地表示要伺候我梳洗。
我嚇了一跳。
她游魂般地向我走近,目光呆滯,口中喃喃著「伺候殿下」。
邪神得意的聲音響起:「我們族中厲害的神明都會精神污染,不過我技藝不行啦。只能控制她一會兒哦。」
看出來祂技藝不行了。
因為在我阻止了嬤嬤后,她站在那里瘋狂復讀「伺候殿下」,聲音陰森,調子拉得老長,儼然有念一晚上的架勢。
我和邪神相對沉默,最后不得不打暈了她。
邪神尷尬地將觸手蜷縮起來。
我笑了笑,勾住一根要往后躲的觸手:「大人,這個被您污染的嬤嬤,還算不算我的祭品?」
邪神頷首。
「那麼,我想要交換一刻鐘,在我生辰那晚。」
「請您幫我,像控制這個嬤嬤這樣,控制幾位隨從。一刻鐘便好。」
我要去送別我的阿娘。
她將死在我生辰的那天晚上。
11
四月二十六是我的生辰。
同往年一樣,沒有人給我獻上賀禮。
或許是存了幾分疑慮,又或許是單純的懲戒,尹皇后閉口不提我的及笄禮。
我靜靜地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此時,在鳳鳴殿高閣中的阿娘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正望著天光,度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天。
天黑得可真快,仿佛就是眨眼間,暗色就吞噬了光明。
邪神用觸手團團纏繞著我,飛向阿娘所在的地方。
只要祂不想,沒有人能夠看見祂。
「最多只有一刻鐘哦。」祂叮囑我。
怕引起皇后注意,阿娘穿著和往日一樣的衣服,安靜地坐在圓臺中央。
看見我,阿娘驚慌地看了一眼四周:「蓁兒?你怎麼來了?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她奮力想站起來,但常年的監禁已經徹底摧毀了她的健康和活力,她只能無力地待在原地,朝我搖頭。
我快步走近她,凝視著她的眼睛:「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的。我最后問你一次,我有法子帶你走,你走不走?」
阿娘眸色哀傷,她搖了搖頭:「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離開這個世界。」
「我厭惡這個世界。」
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蓁兒,為你死是娘最后能為你做的事了。你別恨我。」
阿娘再沒有看我一眼。她掏出藏匿起來的生金,毫不猶豫地就想吞了下去。
她當真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
我拽住她的手:「還有一刻鐘,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這是這十年,也將是此后的無數年,我唯一能夠擁有的和母親自由說話的時間。
請和我再說說話吧。
我的眼淚終究還是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阿娘溫柔地給我擦了擦眼淚:「別哭,我只是要回我的世界了。」
12
阿娘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自一千多年后穿越而來。
這是當年母女分別時,她匆匆附在我耳邊說的話。不過彼時,她是為了寬慰我,證明自己超級厲害,絕對能斗得過尹皇后。
可惜,這個世界上,最先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是尹皇后。
阿娘的故事有個俗套的開頭。
意外穿越成古代閨秀的女大學生遇見了微服私訪的皇帝。皇帝喜愛她與一般俗世女子不同的自由和灑脫,謊稱是游商,同她做了一對俗世夫妻。
商人行居不定,阿娘從未起過疑心。
「我那時就想著要避開歷史上有名的那些人,安安穩穩地生活,最好能衣食無憂。溫文爾雅的游商,多合適呀。」阿娘苦笑著說。
可她不知道,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站在了懸崖的邊緣。
宮墻深處靠著母家和鐵血手腕獨攬大權的敵人,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著發動致命一擊。
母親直到被抓到鳳鳴殿,都以為是因為自己搶了皇帝的疼寵。
她憎恨自己識人不清,表示可以帶著女兒永遠離開京城,隱姓埋名地生活。
尹皇后輕蔑地笑了:「誰說我抓你是為了沒用的情愛疼寵?」
她遞過厚厚一沓的紙。
里面有證明阿娘曾在某一年性情大變的證人證詞,還有這些年母親不慎說出過的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話語。最致命的一句,來自一年前她對阿爹的勸告。
她說:「要進入小冰河期了,其后氣溫降低,糧食減產,恐怕多有動亂,你外出要注意安全。」
這些都一一應驗。
尹皇后饒有興致地看著阿娘:「夫人是謫仙降世不成?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阿娘的臉色變得煞白。
阿爹總是說阿娘嘴硬,得理不饒他。可天底下,哪有人的嘴硬得過刑具。
幾道刑下來,她很快招出了自己的來歷。
發現丈夫養了外室后,尹皇后得到了此生最大的禮物。
一個來自后世又熟悉歷史的人。
一個最了不起的先知。
撬開她的嘴,她就能真正做到算無遺策。
所有人都憐憫皇后在皇帝心中還不如一個外室。只有尹皇后自己知道,她有多感謝懦弱無能又有眼無珠的丈夫選對了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