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年了,幸存者基地已經在北方建立起來,我和薛緲明明已經打算好了十月中旬就出發,十一月到北方的 H 市基地去,可是如今由于我傷口惡化無法行動,只能推遲。
我們目前的所有水僅僅供給我們飲用,小菜園早就已經荒廢了,魚和蘆丁雞一次性全殺了,我們清潔身體從一開始水源充足時洗澡,到水源匱乏時的擦拭,如今連擦拭都取消了。
我們的食物盡可能吃那些含水量多的,比如儲存的罐頭粥一類的,這樣也可以減少飲水,即便如此,到現在我們也只剩下了薛緲那次帶回來的 7 瓶礦泉水和 3 桶桶裝水。
這些水頂多夠我們兩個人再撐一個月。
走,或者不走。
這里以及附近都沒有水了,人造池塘也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干涸,不走只能是等死,可是走了也不一定會有活路。
誠然,我停在小區門口的汽車還有點油,可是這些油最多能撐半天,遠遠不夠從我們的城市到達遙遠的 H 市基地,有好長一段路都要靠我們自己走。
如果我們兩個都行動敏捷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按計劃先開車走完大約一半的路程,再白天休息晚上趕路,躲避喪尸和其他人,徒步行走半個月到達目的地。
可是現在,我們不能。
我嚴重地拖累了我們的進度,我的傷在一周以內肯定無法痊愈,以我目前行動的速度,怕是走個一年都無法到 H 市。
我和薛緲一起走,我只會暴露她的位置,成為她的拖累,而以我目前的狀態,等我的傷痊愈,最快也要三個月。
可是我們的水最多能撐我們倆活一個月。
能撐……我和薛緲活一個月。
可是,如果只有一個人呢?
如果只有一個人呢?
她不會拋棄我的,可是如果我死了呢?如果我死了,薛緲就能活下去了呀。
從頭到尾都是我拖累她,如果我死了,那薛緲一定能安全到 H 市的呀,她是救世主,是人類的希望,她活著遠遠比我有價值!
忽然從魔怔中驚醒,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然后狠狠地給了我自己一耳光!
我怎麼能這麼想?一定有方法的,一定有我們都能活下去的辦法!我重生一世,掙扎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活下去啊!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去死,可是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干,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
我想活著。
「一定有辦法的,多難我都愿意試一試,一定會有的。」像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一樣,我喃喃道。
聲音卻有些顫抖。
98.
9 月 29 日。
「盈朝!」當薛緲舉著她的畫拿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這是她的畫里第一次出現人。
窗前書桌上放著筆和稿紙,一個姑娘推開窗戶,外面是陽光明媚的春日,窗前的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這個人是你。」薛緲笑著說,「是我夢到的。不過我不太會畫人,所以就選了個背影。」
我摸著稿紙,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溫暖春意,嘴角抿起一個微微上揚的弧度。
「真好看。」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
99.
「盈朝,」薛緲疲憊地站在我床前,「你這幾天發燒越來越嚴重了……」
「我沒事。」我的身體很沉重,可是意識很清醒。
我舉起退燒的消炎藥塞進嘴里,然后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著。
我輕輕地把水杯放在床頭柜。
「緲緲,回去睡吧,我吃完藥要休息了,晚安。」
薛緲望著我的臉:「等到明天,我們就走,我們可以在路上找水和車子,等到了基地,我們就待在那里等這場末世結束好不好。」
「好。」我輕輕答應道。
她離開了我的臥室,我耐心地等,等到夜色變得更加深沉,時間來到后半夜。
我拿起桌上的那杯水,把它輕輕地端起來——里面是滿的,我一滴沒喝。
我走到客廳存放水的地方,受傷的腳很痛,可是我依然不管不顧保持著正常的走路姿勢,化膿發炎的傷口受到擠壓,疼得我想哭。
強忍著疼痛,輕輕地擰開桶裝水的蓋子然后把薛緲給我的水倒了回去,卻好像從頭涼到腳,冷得我牙齒都開始打顫。
這些水,是她整理出來,明天上路帶著的。
可是我沒辦法和她一起走了,我要死了。
這是我為我自己選的路。
我從來不信薛緲說的話,大概率是,在路上一滴水都沒有,喪尸爆發三年,能開的車子早就被別的幸存者占有了,這一路,不會有奇跡的發生,薛緲會被我拖累,她不會丟下我,所以我們會一起死在路上。
我從來不靠命運,也不相信命運會垂憐我,我前半生過得坎坷,擁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付出得到的回報,死了也是因為我自己,因為我自己不夠謹慎,因為我不夠小心,怨不得誰。
我回到房間,從被子里摸出那粒根本就沒吃下去的藥,順手塞進床底下去了。
摸了摸,卻感覺觸感不對。
我趴在地板上,往床底下看去,那里除了我剛放進去的藥,什麼都沒有。
可是這里本該有幾十粒我扔下去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