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遍遍的讓我跪在院子里冰涼咯人的鵝卵石上。

“我錯了，我不應該這樣，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了。媽媽我的腿好痛啊。”

我跪在冰涼的鵝卵石上，膝蓋又疼又癢，仿佛有一萬只螞蟻在爬、在撕咬。

疼得讓我止不住掉眼淚，雙手緊緊攥住媽媽的裙擺求饒。

可盡管我一次次求饒，可換來的還是對

方的冷漠。

后面的事我已記不清了，只是哪怕如今回想起來，仍然悶的人發慌。

6.

“我已經跟妹妹道過歉了，媽媽為什麼不肯原諒我?是不是他們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好痛，膝蓋好痛，媽媽說的話讓我好痛，爸爸的眼神讓我好痛…”

媽媽翻到這一頁，有些愣神。

“我明明只是罵了她幾句而已啊，我怎麼會不愛她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真的只是罵了幾句嗎?后面數不清的罰

跪，無緣無故的辱罵，我已經記不清了。

爸爸也看到了，

“我們是不是對生生太嚴厲了?兩三個小時而已。真的…有這麼痛嗎?”

爸爸緩緩走出去，透過地下室小小的窗戶，我看到他正跪在那條我曾經跪過的石子路上。

冬日里的寒風蕭瑟刺骨。鵝卵石更是滑膩冰涼。

媽媽躊躇了一會兒，也跟著爸爸跪了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媽媽終于忍不住了，跪坐在鵝卵石上失聲痛哭。

我飄在半空中，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不知道這眼淚又幾滴是為我而流的。

爸媽作為身體健全的成年人都無法撐過，何況是當年尚有腿疾的我?

好在，他們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爸爸在媽媽的攙扶下失聲痛哭。

“生生，爸爸錯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爸爸再也不體罰你了……”

媽媽也在一旁咬著牙哭。

不知是不是我這一生過得太苦，爸爸媽

媽從那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翻看日記。

只是定期找人打掃。

爸爸這麼熱愛藝術的人，經常抱著我的衣服，在地下室一呆就是一整天。

媽媽卻只是站在窗前，經常望著地下室發呆。

再也不愿進去，仿佛地下室已經變成禁地一般。

直到奶奶的忌日，爸爸才拉著媽媽，鼓起勇氣再次翻開日記。

原因很簡單，在奶奶最后的幾年時光里，是我一直陪在她身邊。

回想起和奶奶的那幾年，是真的很開心

啊。

在我腿還沒壞的時候，我會山上摘蘑菇。

奶奶用一點過年時熬得豬油炒出來，香得我直流口水。

她還會在夏天的院子里一邊用蒲扇給我納涼，一邊講嫦娥的故事。

寂靜的夜里，蛙鳴伴隨著奶奶慈愛的目光和天上的星星。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晚.晚.吖光。

只是可惜奶奶最后的那幾年，是我，也只有我陪在她身邊。

而她，到死也沒能等到爸爸的原諒。

7.

“奶奶，我好想你啊，你帶我回山里好不好，我可以上山找蘑菇，奶奶你再炒一次蘑菇給我吃好不好?可是我好痛啊，醫生說是生病了。爸爸，奶奶把那道炒山菇的做法教給了我，她在臨終前還惦念著你愛吃這口。”

“我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去找奶奶了，爸爸如果你能看到日記的話，就去看看奶奶吧。這道炒山菇是奶奶教會我的。她想讓我來到你這邊后給你做。可惜我瘸了一條腿。這些年為了生計也不得不努力奔波。菜譜在日記最后一頁，即使你的心中只有藝術和妹妹，我和奶奶也從未怪過你。”

那時我才高中，剛得知自己患癌的時候。

真的很痛，但一想起能見到奶奶，就不那麼痛了。

爸爸慌亂地將日記翻到最后一頁，果然看到一行小字寫著。

炒山菇：

香菇，小米椒切段，到油，油熱放入花椒蔥姜爆炒，待香味兒出來后放入香菇、鹽，雞精調味，可放少許生抽提鮮，爆炒三十秒出鍋。

爸爸痛哭流涕，

“生生你回來好不好，我們去看醫生，看

了醫生腿就不痛了。爸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奶奶。”

他無數次沖進廚房按照我給的菜譜去做，又無數次倒掉。

媽媽拉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向來金貴的手一遍遍磨出老繭。

他搖搖頭，以為是城市的灶火怎麼也代替不了家鄉的柴火。

看著他一次次失望的神情，我冷笑一聲。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吃到奶奶給他炒的山菇了。

因為我給他的配方少了一道大山自釀的老酒。那種酒每家每戶都有所不同，所以他

根本復刻不出來。

奶奶的確將那道炒山菇教給我了，可我覺得這樣忘恩負義的父親，不配再吃到曾經的味道。

他無奈，只能跟媽媽繼續翻開我的日記，企圖從中找到丁點兒我和奶奶的痕跡。

“我沒有想克死姥姥的，我只是怕奶奶在地下沒錢用，想給她燒點紙錢而已。我不是喪門星，也沒有想要克死媽媽。是不是我搬到地下室住，媽媽就不會煩我了?我感覺我難過的快要死了。媽媽，會在意我的死嗎?”

那天也是奶奶的忌日，我在院子里給奶奶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