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讓我心痛到難以呼吸,把指甲嵌入手掌的故事。
10
出租屋里,昏暗的燈光一閃一閃。
宋景明把頭深深埋進陰影里:
「我是我媽的親生兒子,卻不是我爸的。
「我媽嫁給我爸前就懷孕了,剛好我爸是村里的老光棍,我外公外婆就把她嫁了過來。
「7 歲那年,我爸讓我和他玩游戲。后來越來越過分,他逼我拍照片……」
那張照片我見過,在養父的枕頭底下。
宋景明的眼眸如血,有著一股深深的絕望。
他才 7 歲啊,他拿什麼反抗高高在上,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父親。
我心疼地抱住他:
「哥,我們不回憶這些了。我會加倍努力,我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那天之后,我們都默契地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養父母竟也真的安生了,再也沒來騷擾過我們。
我和宋景明都有了新的目標:
他計劃一年后以社會考生身份參加高考。
我要進奧數集訓營,打國賽。
白天,他去工地賺錢,我在家刷題。
晚上,我們一起學習,偶爾我還充當他的輔導老師。
他雖然聰明,奈何只上了 2 年職校,知識點落下很多。
同一個類型的數學題,他經常反反復復地錯。
為了讓他記牢,我說錯一次給他一個腦瓜崩。
那個暑假,他不知吃了我多少腦瓜崩。
努力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開學前一天晚上,我依舊給宋景明講題。
燈光搖曳,我們的影子疊在一起。
清冽的少年氣息讓我的腦子有一陣發昏。
我強裝鎮定,加快了講題語速。
他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春和,我們要是能一直這樣多好。」
他的眼眸昏暗不明。
我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
「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反手給了我一個腦瓜崩:「小烏鴉嘴,哥能有啥事?再說有事能騙過你?就是你要去學校了,又不能帶手機,一周才回來一次,家里就我一個人,空落落的。」
他的眼神很真誠,打消了我的疑慮。
「哥,要不你交點學費,在我學校插個班?」
他高高揚起下巴:「我才不要和一群小屁孩一起。」
我眉頭緊皺,雙手叉腰,沒大沒小地和他喊:
「誰是小屁孩?我看你才是小屁孩!」
就這樣,我們打鬧到凌晨一點才睡。
高一一開學,就是大大小小的數競考試。
班里總共 30 人,每次考試的最后一名會被踢出去,進入實驗班。
第一次考試,我排名 29。
我付出了 200% 的努力,卻依舊考不過這些從小開始學數競的同學。
強烈的落差讓我陷入迷茫。
我這樣的人,真的配走競賽這條路嗎?
第 30 名是一位嬌小的女生,叫劉佳。
她走之后,我成了班里唯一的女生。
坐在我身后的幾位男生小聲嘀咕:「咱們打個賭,她什麼時候走?」
「我賭下一次。」
「哎呀,別看不起人嘛!我賭下下次。」
「那我給她點面子,就下下下次。」
……
他們的笑聲很低,卻無比刺耳。
我的拳頭緊了又緊。
女孩不配穿新衣服。
女孩不配讀書。
女孩不配學數學。
……
在這個吃人的社會里,女孩到底配干什麼?
配結婚生子?配洗衣做飯?
我偏不!
從小受到的屈辱化作憤怒,一次次沖擊著我。
也讓我一遍又一遍下定決心,我必須留下來。
下一次考試是 5 天后。
我把自己埋在題海里。
有問題就找趙老師。
大量的知識涌入我的腦海,讓我感到越來越安心。
終于,周五考完試,我如釋重負。
排名 24。
最后一名是那天在我背后嘀咕的男生之一。
他憤恨地看著我:「鳩占鵲巢,我遲早會回來的。」
我不懂他對我為何那麼多惡意。
或許他也是「重男輕女」觀念的信徒。
天生覺得機會都是他們的。
我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放心,我會把巢占得牢牢的,你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
他惱羞成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背著書包悻悻離去。
9 月的陽光依舊火辣。
我邁著輕快的步伐朝出租屋走去。
家里卻沒人。
11
宋景明留下一封信,說他回老家取個身份證。
哦對,當時我們辦理的身份證要 2 個月才能取。
我翻出手機開機,給他打去電話。
「春和,過星期了吧!我回來取個身份證,順便辦理一下職專的畢業證。」
我這才想起,宋景明職專早就畢業了。
最近他一直忙我的事,我都忘記他也是學生,他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好的哥,你先忙。對了,養父沒有再糾纏你吧?」糾結了很久,我還是問出這句話。
「沒有,放心,哥有辦法。」他很快轉移話題:
「對了,趙老師說你們要進行封閉式培訓,我已經給你交過訓練費了。生活費鎖在你的小箱子里,別不舍得。你好好學,到時候哥去看你打比賽,看你站上領獎臺……」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聽著聽者,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人比宋景明對我還好。
我只能加倍努力,才能對得起這份好。
封訓很快開始。
和大神們在一起學習,我經常會產生一種挫敗感。
不過好在我對數論有偏好。
趙老師鼓勵我以此作為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