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醫院，手術室。

葉如櫻眉心微蹙，這臺手術她尤其緊張和看重，沒人知道她背脊早已沁出一層薄汗。

助理醫師都比她輕松，輕笑道：「葉醫生做過多少臺這樣的手術，自己都記不清了吧？就是給艾滋病人做，你都很鎮定的。」

小護士回道：「這個病患是葉醫生的婆婆，緊張也正常嘛。」

葉如櫻抿唇，沒有加入談笑，不敢有一絲分神。

確實，這樣的手術，她做過很多，可以說是游刃有余。

可是躺著的人是商清寒的媽媽，地位和意義都不一樣。

手術順利結束，葉如櫻還將本該護士做的事也攬過來，親自給商母的眼部纏繞好紗布，推出手術室。

「清寒，放心吧，媽媽以后不會再有眼痛和頭痛。」

商清寒等在外面，聞言毫無反應。

也不知是對葉如櫻的醫術有信心，還是覺得這是她該做的。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

葉如櫻口罩下的笑僵住，迅速垂眸，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眼眶發熱。

小護士為了緩解尷尬，提高聲音說道：「商總，葉醫生可是我們眼科的排面，她很重視……」

商清寒看向另外幾人，面上的冰霜頃刻融了，甚至露出一絲如沐春風的笑。

「多謝你們費心照看家母。」

話落，他從葉如櫻手里接過推車，帶著商母，朝著VIP病房而去。

從頭到尾，一個眼神也沒給她。

他太懂怎麼折磨葉如櫻。

光是不理，就足以打碎那雙彎彎笑眼里的星光。

任何歡喜的情緒，葉如櫻都不配擁有。

哪怕是因為他自己的母親。

這下，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了，商清寒不是高冷，是在針對自己的妻子。

葉如櫻深吸一口氣，轉身去做術后清洗。

小護士不禁嘟囔道：「這樣的婚姻有點可怕，葉醫生圖什麼？」

明明是輕言細語，但依舊如針一般鉆入葉如櫻耳里，

圖什麼？

她很多時候都懷疑，戀愛時那個深情專注，眼里只容得她的商清寒，真的存在過嗎？是不是自己的一場白日夢？

葉如櫻打來水龍頭，不停將水撲打在臉上，沖走快要涌出的淚水。

擦干臉，確認看不出什麼痕跡，正要去守著商母，驀地，忍不住干嘔了幾聲。

撫了撫肚子，是該找個合適的時間，說出這個好消息了。

清寒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會緩和跟她的關系吧。

病房。

葉如櫻整理好心情，推門而入。

麻藥消退，商母逐漸恢復意識，忍不住呻.吟起來。

「媽，你醒了？感覺如何？」

「還能怎麼樣，難受！哎喲，頭怎麼還是痛啊？」

「應該是麻藥的副作用，過幾天就會好的。」

商母抬手拍著床板，暴喝：「不止是頭痛，我哪哪都痛！」

葉如櫻忙上前，「媽，您別動，讓我先檢查下……」

感覺到她湊近，商母冷笑一聲，兩手并用劈頭蓋腦開始廝打，嘴里罵罵咧咧：「根本就是你沒用！還說什麼最年輕的主任醫師，也不知道怎麼混上去的！」

葉如櫻閃躲著，避免腹部被碰到，眼角余光瞥到商清寒的身影，她慌亂喊道：「清寒，你快過來按住媽，別讓她傷口崩開了！」

「閉嘴！我看你就是想害我！」

商母嘶喊著，驀地從枕頭下摸出一把手術刀，胡亂朝著葉如櫻刺去。　　

葉如櫻驚駭得瞳孔緊縮，閃躲不及，眼看著刀尖就要戳上腹部，她已毫無退路。

來不及思考，手就伸了出去，生生阻住刀刃……

「撕拉」，是皮肉拉扯的聲音。

葉如櫻輕喘著，踉蹌著退后，手垂在身側，血流如注。

鉆心的痛，不只是因為十指連心，她的余光看到，商清寒就在門口，由始至終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流血的手不住顫抖，心底有什麼，碎了。

商母還在粗嘎地叫囂：「賤人！小賤人！」

葉如櫻滯住了，婆婆就這麼恨她？

她的親媽去世了，渴求母愛，加上愛屋及烏，是真的把商母當作自己媽媽的。

可惜商母從一開始就對她有股掩不住的憎恨。

大概是自己的出現，讓商母覺得搶走了商清寒。

葉如櫻說服自己諒解，時間長了，商母總歸會接納她的。

可再怎麼努力，都是她一廂情愿。

葉如櫻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跟商清寒擦肩而過，低聲說道：「我叫別的醫生過來。」

「嗯，媽都這樣了，你就不要出現礙她的眼。」

哪樣了？怎麼就是礙眼了？是不是對你來說亦是如此？

葉如櫻被商清寒的冷漠壓得窒悶，加快步伐逃離。

曾以為有他在身邊就夠了，可支撐下去的力氣跟傷口汩汩涌出的血一樣，逐漸流失。

商清寒踏過淺色地板上滴落連串的血跡，忽略心頭細微的刺痛，沉聲道：「別鬧了。」

「那小賤人滾了？」商母嗤笑，哪還有一點受刺激的癲狂模樣。

「去找別的醫生了。」

「不，我就要她伺候我。」

摸了摸那把刀，感覺到濕意，商母興奮道：「小賤人哪里流血了？」

商清寒眉心微折，是身為主刀醫師，最重要的部位。

他不想承認，剛才那一瞬，胸腔里穩健的心臟幾乎停跳，幾乎是費力逼著自己停在原地。

「你突然發什麼瘋？別給自己找麻煩。」

「會有什麼麻煩？難不成她敢告我？」商母冷哼：「兒子，那是你的失敗，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