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鑰匙串發出丁零當啷的碰撞聲，我半蹲在窗臺上，腿軟得幾乎站不住腳。

姐姐是個妖怪，爸媽知道她是個妖怪。

或者，爸媽自己也是妖怪？

「你這妖怪，你別過來！」

我驚恐絕望的表情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取悅了姐姐。

她撲哧一笑，停下了腳步。

「果然，你不但長得丑，腦子也很差。」

「什麼妖怪，笑死人了。」

姐姐抓著自己的一縷長發，動作溫柔地撫摸著，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

「你是不是忘記了，小時候我們有過三個妹妹的。」

09

妹妹？！！！

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向我涌來。

我用力抓住窗沿，心臟跳得快要從嘴巴里蹦出。

昏暗的燈光，漂亮如同布娃娃的三四歲小女孩。

有什麼黑色的東西纏繞住她的脖子，小女孩哭喊著掙扎著，停止了呼吸。

「妹妹乖，不疼的，睡著了也再也不會疼了。」

姐姐哼著歌，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地上逐漸冰涼的小小身體。

我四肢酸軟地扶著墻壁站在一邊，兩腿中間是一攤發黃的水漬。

姐姐厭惡地瞥了我一眼：

「沒用的東西，等會自己把地拖了。」

見我僵著一動不動，姐姐走近了一步。

「還沒想起來嗎？」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廢物呢。」

我全都記起來了！

姐姐殺了她們！

她殺了我們的三個妹妹！！！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要殺掉妹妹？

見我一副驚駭，茫然，恐慌，發愣的模樣，姐姐嘆了口氣。

「本來想讓你做個明白鬼的，但是誰叫你這麼惹人厭呢。」

「帶著你惡心的頭發，趕快下地獄去吧！」

極度的恐懼轉為憤怒和怨恨。

我回憶起自己如下水道老鼠般的一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直接撲到姐姐身上，然后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10

「咳，咳咳！」

無數黑發從身后爬上來，像蛇一樣纏住了我的脖子。

姐姐在我身下用力掙扎著，眼底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賤人，你敢打我！」

「就憑你也想得到我的頭發，你做夢！」

脖子上的頭發越纏越緊，纖細的頭發割破了我的肉，鮮血滴滴答答滑落。

有幾滴血滴到了姐姐眼中，她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脖子上的力道一松。

我趁機從一邊的柜子上摸出把剪刀，直接剪斷了姐姐的頭發。

11

我捂著脖子氣喘吁吁地站在一邊，姐姐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抓過自己被剪成齊腰的長發掃了幾眼。

那些被剪下的頭發似乎有生命一般，不甘地在地上扭動了一會，才慢慢安靜下來。

我握著剪刀站在柜子邊，全身肌肉繃緊，警惕又戒備地盯著她。

姐姐終于失去了耐心。

她扭了扭脖子，腦后的頭發再次瘋長。

一縷長發從她身后飛出，迅速纏上了我握著剪刀的手腕。

無數長發朝我噴涌而來，很快，我就被裹成了一個黑色的蟬蛹。

細長的頭發鉆入我的耳朵，鼻孔和嘴巴。

我緊緊閉著眼睛，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這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耳朵里又痛又癢，嘴巴里也像有什麼東西在爬。

順著我的舌頭，咽喉，食道，直接爬到了我的胃里。

「轟！」

火光燃起，窒息感變成了灼燒感。

「啊！」

姐姐慘叫一聲，滿地打滾，試圖撲滅她身上的紅色火焰。

這打火機是楊宣的。

他走之前從衣服口袋里掉出來的，被我萬分珍重地收進了懷里。

這打火機，救了我的命。

姐姐發出凄厲的慘叫聲，這動靜太大，總算是引起了爸媽的注意。

樓梯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我舉著椅子站在門邊，等門打開的一瞬間用力砸了過去。

爸媽兩人跌在地上，我像猴子一樣迅速躥了出去。

12

我光著腳在馬路上狂奔，跑到一個亮著燈的警局門口才停下了腳步。

腳掌不知道什麼時候磕破了，一步一個血印子。

我推門而入，夜晚的警局只有一個十分年輕的警察。

他看到我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玻璃窗上倒映出我的模樣，灰色的睡衣，披頭散發，臉比鬼都白。

這模樣確實有些駭然，像恐怖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女鬼。

我眨了眨眼，心中閃過一絲怪異。

「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一溜煙跑到小警察前，張著嘴半天才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

「我姐姐，我姐姐要殺我！」

「頭發那麼長！妖怪一樣！」

「我，我家，全是妖怪！」

我喘著粗氣，幾句話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

年輕的警察皺了皺眉，給我遞過一杯開水：

「別怕，你慢慢說。」

「你住在哪里？誰要殺你？」

聽我說完地址，他站起身說要去取車鑰匙。

「你放心，你在這里很安全。」

「等會我會陪你回家查看一下情況，別怕。」

開水很燙，熱氣透過杯子傳到手掌。

我瘋狂跳動的心突然就安靜下來，人一放松，才驚覺自己肚子脹得厲害。

我打量了一圈四周，朝著年輕警察的方向追了過去。

憋不住了，好想上廁所。

13

「你們怎麼回事？這種事情還找到警局里來了！」

「真是沒用，連個小女孩都管不好。」

「人在，趕緊來接走吧，動作快一點。」

我貼著墻根一動不動，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