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晚巷道里死的兩個,就是曾經的強奸犯。
我在賭,這樣的人正義感過強,不屑于傷害弱小。
「我保證不再提那場車禍,我會努力適應,不給你丟人。我已經記清楚家里布置,背好廚房位置,鹽在哪兒,開火的方式。我已經摸清怎麼晾衣服,只要你把衣服扔籃子里,我就能幫你洗,給你減輕負擔。」
我像極力表現的孩子,歇斯底里地證明自己是「有用」的。
眼淚肆無忌憚滑過臉龐,我用最柔弱的顫音苦苦哀求。
「別拋下我,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好嗎?」
我伸出手,撫摸他的臉、眼睛,在心底描繪他的模樣。
許久許久,久到我要失去希望。
他粗糙的指腹擦去我的淚水。
「好。」
隔著淚水,他吻了我。
4
兇手的吻,不間斷地落在我額頭、臉頰、雙眼、嘴唇……
他的吻不重,多少有點像怕嚇到我,又輕又密實,像羽毛一樣落在我全身。
警方通過兇手的作案手法側寫過,他獨來獨往,可能年少時經歷過家庭傷害,十分缺愛。
愛,是他的弱點。
也可能,是我求生的突破點。
「專心點。」感受到我的分神,兇手捏住我的下顎,「還能分神,是我不夠努力?」
直到親得我渾身都在抖,額上的汗一層又一層,在我幾乎要窒息時,男人才大發慈悲地放開我。
「怎麼連接吻都忘記了,小笨蛋,需要我再教教?」他在我耳邊低笑。
熱浪灼熱,我又羞又懼地喘氣,攥緊的掌心里滿是熱汗。
「那……能換個地方再教嗎?」我的手軟軟搭在他肩頭,微嗔。
「蘇老師。」
換個,離尸體更遠的地方。
在這里,我總有種被蘇辰窺探到的錯覺。
以前,蘇辰對我也這樣溫柔。
沒瞎前,我是嶄露頭角的新銳畫家。
我擅長使用色彩,天馬行空的畫作初登畫廊就賣出了不菲的價格。這也是蘇家明知道我是孤兒,卻也愿意接納我的真正原因。
蘇辰對我體貼入微,他提過很多次:「你一定會成為這個時代最優秀的畫家,到時候我就辭職,做你的經紀人。我已經看好了一棟別墅,有你最喜歡的大花園,上下三層,我爸媽也能過來住……」
所有的期待,在希望破滅后,以一種疾風暴雨的姿態反噬。
男人呢喃:「宣宣,這段時間,家里人給了我太大壓力,他們要我跟你分手,說你會拖累我。說實話,完全不考慮是不可能的,但自從那晚……你出去后差點沒命,我差點再度失去你,我才真正意識到,是我不能失去你。」
唉,又露餡了。
兇手觀察過我們的生活,卻不知道,蘇辰早出軌了。
他甚至,帶新歡來這套房過夜。
我就在隔壁,女方開始矜持,不敢放聲叫,可蘇辰突然用力:「她都成瞎子了,又看不到什麼,有什麼好怕?」
就這樣,歡愉的聲音,徹夜不絕。
痛苦的回憶,被男人落在頸側的吻打斷。
「對了,你上次跟警察說,兇案那晚下大雨,你又在聽歌,用 CD 機聽,所以什麼都聽不到嗎?」
稍微松開的心弦,再度繃緊,我呻吟著回:「是啊,怎麼了呢?」
熱吻瞬間驟冷,男人抬起頭。
「可這臺 CD 機,明明是壞的,你能聽什麼呢?」
這一瞬間,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咔嚓咔嚓,播放鍵按下,一片沉默中。
兇手發出嘆息:「宣宣,那晚,你聽到過兇手的聲音,不是嗎?」
5
是,我是聽到了。
我一直在對警察說謊。
那晚,從踏入巷道那一刻,我就察覺到了異常。
風雨中,我嗅到了淡淡血腥味,第六感讓我渾身發毛。
雖然看不到,但身為畫家的敏感,讓我確定血已經黏在了盲拐上,隨著我點地的動作,留下一串血跡。
甚至聽到了兇手抽出刀時,刀刃摩擦肉的聲音。
我很清楚,如果現在我掉頭走,會馬上死。
該怎麼辦?那一刻,無數個可能在我腦子里,幾個呼吸的時間。
我故意地,笨拙地,靠手摸索摸到墻壁,踉蹌地坐下。
「救……救……」
巷道另一邊,大概離我七八米的距離,被殺的男人還沒死透,掙扎著做最后的求救。
前方有輕微的風,我知道,兇手已經蹲在我面前。
在搖晃手試探我。
我沒事人一樣哼歌,像行走在懸崖邊緣,不敢走錯半步,因為萬丈深淵正凝視我。
「是,我很卑鄙,蘇辰。
「我知道兇手在那兒,可我不敢里頭有問題。」
我顫抖著,長發散落在裸露的肩頭,我死死環抱住自己:「可我能怎麼辦?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我怕告訴警察,又會給你帶來麻煩,你又會嫌棄我惹事,你媽又要來指責我晦氣,連累你。
「我從出門,到出小區,用了半個多小時,我無數次期Ṭũ̂⁷待你能追我回去,可你沒有。」
男人沉默著朝我走來,我不確定他手里有沒有武器。
「是,我怕死,我自私自利,為了自保,我可以做任何事。」
黑暗里,兇手審視著我,就像那晚一樣。
我汗流浹背,他還會再信我嗎?
他伸手抱住我,我要反抗,推遠他,尖銳地拔高音量:「我壓根不關心警察能不能找到兇手,世界上健全的人那麼多,憑什麼要我一個失敗者去做正義的犧牲者?!反正,反正死的兩個也是罪有應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