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6
何辜比莊柔更在乎我倆的父女關系,因為這關系到莊柔是否能順利繼承我的遺產。
他斥巨資淘了一把明制紫砂壺送我,說是莊柔特意給我買的。
我摩挲著壺身,四十五度望天,微閃淚光:「柔兒是我最寶貝的女兒,我怎麼可能真的同她置氣?無非是希望她真能獲得幸福罷了。」
何辜半躬腰身,指天發誓:「爹地放心,我何某人此生定會拼盡全力給小柔幸福。」
我白他一眼:「你拿什麼給?拿嘴給?」
何辜一噎,沉默幾秒,攥緊拳頭:「只要她要,只要我有。」
我冷哼一聲,嗤之以鼻:「何家已然敗落,你還有什麼能給她的?」
他暗罵一聲「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咬牙道:「我有。」
他當然有。
何家抄家之前,他曾托人將部分商鋪基業秘密轉出。肉不大,但夠肥,若好生經營,也夠他翻身。
為了證明他對莊柔的真心,他將所有商鋪的鑰匙拓印給了莊柔,并給了她一半所有權。
莊柔傻白甜地表示自己對經商毫無興趣,但聽伙計喊自己「老板娘」的感覺不錯,于是何辜去哪都帶著她,談生意也愛帶著她充門面。
如此一來,我對何辜的態度明顯轉好。
心情好的時候,甚至還能偶爾拍拍他的肩,夸一聲:「好兒子。」
何辜感動得差點哭出聲,替我按腳的力度更到位了。
隔段時間,我對他說:「反正日后莊家的生意也是你來打理,不如就先從基層熟悉起來,以后每天去碼頭報個到。」
何辜壓抑著興奮,小心翼翼道:「是去視察工作嗎?」
我慈愛道:「是去卸貨。」
何辜:「……」
于是忙碌的何師傅白天卸完貨還要去談生意,晚上給莊柔洗完腳還要來給我精油開背,沒事還給我切個果盤送個燉品。
不出一個月,瘦了十斤。
瞧著時間差不多了,我開始背著手嘆氣:「好無聊,想搞個孫子玩玩。」
莊柔開始對著手指嘆氣:「感覺手指上光禿禿的,少了點什麼。」
何辜欣喜若狂,挑了個黃道吉日,特意準備了一桌精美的西餐,還請了西洋樂手在旁邊吹薩克斯。他單膝跪地,從懷里掏出一枚鉆戒,深情地注視著莊柔:「小柔,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但還是沒有離開彼此。我想是時候讓我對你負責了。你愿意嫁給我嗎?」
莊柔又驚喜又感動,下意識想點頭,望向我又遲疑了:「可是親愛的,我爹地說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娶我,除非……」
何辜藏起一絲不耐:「除非什麼?」
莊柔道:「除非你去留洋。只要有了更高的身價,底下的人才會服你,爹地才能放心把家業交給你打理呀。」
聞言,我跟何辜都是微微一怔。
我們制定的原計劃是先掏光何辜的家底,再斷絕他的后路。
如今他的家底已經到手,接下來只需要在婚禮上曝光他的惡行,讓他在全京都的清貴跟前丟臉,就能徹底毀了他。
莊柔從沒跟我說過想讓何辜留洋的事。
人到國外鞭長莫及,我一時猜不到莊柔的意圖。
她想讓他在國外自生自滅?還是心軟了,念及舊情想放他一馬?
何辜看向我,我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莊柔拉著他的手,小聲嬌嗔道:「只要我求求爹地,他一定會資助你留洋的。等你學成歸來,我們就成婚,一起打理莊家的生意,你說好不好?」
何辜吞咽一下,緩聲道:「那何息……」
莊柔嘟嘴:「他是你的兒子,那也就是我的兒子。你走之后,我會照顧好他的。」
何辜深受感動地攬住她:「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莊柔嬌羞地環住他的脖頸,把那枚鉆戒套到自己的中指上,「吧唧」親了他一口:「以后要好好疼愛我哦。」
何辜高興地提前給我磕個了頭,春風得意地走了。
我沏了一壺茶,靜觀茶葉隨水流起落。
莊柔跪在我膝頭,笑容清淺:「求爹地答應我,送他去留洋。」
我問她:「原因?」
莊柔笑容不變:「我不能說。」
我挑眉:「沒有理由,我憑什麼答應你?」
莊柔想了想說:「就憑您說過,我已經長大,有權利做決定,也有義務承擔后果。您不會阻止我,也不會說服我,但您會尊重我的選擇。」
用對方的話來說服對方。
她倒是聰明得很。
我把茶盞推給她:「好,我答應你。」
如她所言,我尊重她的選擇。
7
一周后,何辜登上了去英國的輪船。
莊柔送別時滿臉淚痕,直到船駛入晨霧再也看不見。
她轉身抹了把臉,回到車上對我說:「爹地,您不是準備去走訪商鋪嗎,我能一起去嗎?」
我一怔,很快點頭:「當然。」
此時的莊柔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追逐新款口紅和連衣裙的小公主。
她跟著何辜那麼久,早已將他的那套生意經和他名下的商鋪全盤吃透。
我順手把一些門店交給她打理,她也操持得很出色。
不到半年,她成為我的二把手。
她的珠寶店名聲大噪的那夜,她微醺,捧著臉對我說:「爹地,曾經我以為一個寵愛我的男人會給我全世界,但后來我知道錯了,只有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才是最穩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