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后，我忍不住問夏乃慈：

「那個男人走向你的時候，你是故意的嗎？

「故意流露你有兩根仙骨的氣息？」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朱砂痣和眼角，盡是殷紅。

「姐姐……你知道的，我心里住著一頭怪獸，它啃噬著我的骨血，吞噬著我的神魂，教我日夜不得安寧。這頭怪獸，就是仇恨。

「現在，我就差這個玄劍宗了！」

依照她目前的實力，要鏟除天下第一宗，必須要修煉至大乘期，才有機會。

這得好幾百年的時間。

可她說，她等不及了。

后來的后來，她經常跑出去，一去便是大半個月。

大約是與玄劍宗那個男人約會吧。

真的只是為了復仇嗎？

我想起了最近愈演愈烈的那個傳言，思索她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

可是想起她隱藏的本性，又覺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

她有時候真的叫人摸不著頭腦，好一陣壞一陣，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想得太多了，我的心魘又發作了。

她不知道，很多很多年前，我前往末世位面做任務，愛上了一個負心渣男。

甚至想留在那里，和他過上一輩子。

我不惜違法星際禁令，幫他手刃仇人，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星際規定，任何賞金獵人前往低等位面，不得殺害與任務無關的人命。

最終遭受了噬心之刑。

萬蟻噬心、萬蠱吸髓、萬蟲啃魂，痛不欲生。

14

最擔憂的那一天還是來了。

玄劍宗的少掌門玄影，登門求親。

這在任何修真人看來，都是莫大的榮耀。

我覷那男子的身影，星目劍眉，芝蘭玉樹，儼然已是合體期的修為，看起來沒有辱沒煉虛期的夏乃慈。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如同施舍。

「乃慈，你能嫁入我們宗門，也是你的福氣。」

我飼養了夏乃慈近百年，從未見過她對哪一個男子動心。

此時的她，咬著唇，嬌羞地低下頭，歡喜地同意了這一門親事。

全宗門都為她高興。

除了我。

15

定親之后。

玄影與夏乃慈經常膩在一起，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這日，月明星稀。

玄影與夏乃慈偎依在積分小院的偏房，設了隔音禁制，竊竊私語。

他們不知道，我有聲音傳感器。

窗扉半敞，風聲灌耳，我靠在床頭，咀嚼著夏乃慈和玄影的對話，只覺他們一字一句如同鋼刀刮骨，刮得我鮮血淋漓，皮骨俱痛。

就連呼吸之間，都泛出一股血沫子。

玄影：「乃慈，你可知飛升之門即將重現之事？自從楓朔真人成功飛升上界后，中州大陸五千年來再無飛升。仙途之所以被堵，原來竟和某位異界人士有關，而這人，就在你身邊！」

夏乃慈：「此話怎講？」

玄影：「父親早已探明傳言，你師姐蘇靈就是異界人士。正是她，擋住了我們所有中州修真人的大道！」

夏乃慈：「真的？」

玄影：「如今只有一法，將蘇靈投入我們玄劍宗的山河圖煉制，即可重新打通飛升之道。但需要你親自動手，你有兩根仙骨，整個中州大陸也只有你才能勉強控制住這幅圖。」

山河圖，乃玄劍宗的秘寶，其威能可吞噬整個中州大陸。但誕生至今，尚無任何一屆掌門可以完全掌控。

據傳它的器靈早已逃逸，不知所終。

夏乃慈：「我不會操縱山河圖的法訣。」

玄影：「沒關系，我會教你。畢竟山河圖是我宗秘寶，你我需要互相牽制，互設禁制，待事成之后，再互相解開。」

玄影：「作為回報，我會親手把父親交給你。」

……

夜深露重，夏乃慈悄無聲息地走進我的房間。

凝視床上的我良久，她低聲道：「姐姐，對不起。」

然后，幽靈一般離去。

余下撕心裂肺的我。

16

我想給夏乃慈一個機會。

心里存有一絲絲的期待，期待她和玄影只是虛與委蛇。

我嘆氣：「小慈，你有什麼苦衷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甚至我安慰自己，噬心之刑算什麼，我不介意再來一遭。

她眨了眨眼，垂眸看著地面。濃長的眼睫覆下，是一片晦暗的陰影。

半晌才道：「姐姐，我就是想先嫁過去，再尋機復仇。」

我心中再無愴然，只余一片寧靜，空蕩蕩的靜。

17

這段時間，我頻繁呼叫系統。

它仍然像個活死人一樣，毫無回應。

當初它只叫我養肥小女主，那養到怎樣才算呢？

我瞄了一眼豐滿圓潤的夏乃慈，這任務早就達標了吧。

那破系統怎麼還不上線呢？

如果臟話可以殺人，我都可以把它殺死上萬遍了。

我不想留在這個位面，我只想回到星際的家里去。

我忘了。

絕望的人，怎麼會有家呢？

18

大婚在即。

整個縹緲宗都沉浸在漫天匝地的喜慶之中。

成箱成箱的靈石丹藥、天材地寶、仙器靈器，流水一樣的聘禮送進縹緲宗。

不單單送給夏乃慈。

師尊、清衡師姐、我乃至宗門不知名的小毛頭，個個都有禮。

旁的宗門見了無不羨慕妒忌恨。

都說縹緲宗飛出了一只金鳳凰。

連帶著整個宗門也要雞犬升天。

大婚當日，乾坤晴朗，天色澄碧。

鋪天蓋地的靈鳳引路，玄影乘著九龍沉香輦，帶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宏大的排場遮蔽了半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