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周績一直都知道陳茉古怪。
但她幫著他拿到了很多商業機密,又對他曲意逢迎,他便逐漸以為她是真的深愛著他甚至愿意為愛當三。
他開始憐惜她,乃至愛她。
可我知道,她只是在飼養他。
飼養他的背德感,飼養他的愛欲和掙扎。
等他徹底成為它的俘虜的那一天,無趣的獵物就會被單純地當作食物吃掉。
周績茫然地避開我的眼神,抿了抿唇:「小梨,你在說什麼?」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別裝了!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十九歲的周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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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周績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那個二十九歲、辜負了我的周績。
十九歲的周績是真的滿腔炙熱地愛著我的。
如果是十九歲的他,我拒絕送別的那個下午,他不會生氣地拿著東西就走了。
他手邊的小行李箱里裝的其實是送給我的零食。
里面有青檸味汽水、草莓味奶片、番茄味薯片等好幾十樣。
它們并不貴重,但在小小的南城要想買齊也并不容易。
那年他走之前,偷偷摸摸跑了好些地方才把它們湊齊。
他把它們送給我,跟我說等他寒假回來帶我吃別的好吃的。
眉眼清俊的少年第一次直白地袒露心事:「小梨,你要記得想我。」
可是重生回來的周績已經忘了。
他忘記了那是我愛吃的零食,也忘記了那顆少年要送給少女的真心。
那顆真心,我曾收下過,珍愛過,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它逐漸腐爛。
我是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少年一點點變得面目全非,最后死在時光里、連他自己都不再記得的。
我跟周績說:「原來回到十九歲,你也會想要繼續我們的感情,想要挽回我。」
周績神色動容:「我非草木,舍棄你,我心中自然也有不舍。」
我冷笑一聲:「那你知不知道,這一年跟你聊天的都不是我,是……」
我卡殼了一會兒。
傅淺把這活外包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周績的 qq 女友到底是誰。
算了,那就傅淺好了。
「是傅淺。」
周績一臉炸裂。
「你看,你都不記得,你愛過的、十九歲的我是什麼樣的了。別惡心我了,滾吧。」
我揚長而去。
我沒有告訴他,他離死不遠了。
那天別身而過的一霎,我看見狐鬼饑渴地盯著他的脖子,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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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周績。
沒過多久,一段視頻傳到了我和傅淺的手機。
畫面里一雙優雅的手肢解了周績,然后一片一片地食用了他。
任他怎麼哭求咒罵,那雙手都沒有停下。
與虎謀皮,他合該有今日。
我并不憐憫他,只是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而且我注意到,視頻的背景是上一世我和陳茉被綁架的那座荒樓。
我輕聲問傅淺,像是怕驚擾一個夢:「我們真的重生了嗎?」
這一只狐鬼,真的有能力倒轉乾坤,讓我們都回到故事還沒有發生的時候,任由我們逆風翻盤嗎?
傅淺別過了頭,沒有回答。
他反問我:「陳梨,是夢見自己變成蝴蝶、自由自在的莊公快樂,還是清醒著的他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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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久。
想這滿懷希望和汗水的一年,想還活著的爸爸,想跟我說因為要保護的人還活著所以要做一個還不錯的人的傅淺。
最后我跟傅淺說:「回去和爸爸媽媽告個別吧。」
變成蝴蝶的莊公更快樂。
可他不是蝴蝶,我也不是周公。
我必須要去面對自己真實的人生。
該死的怪物還沒死呢,我不能如它所愿。
我回到了家。
爸爸媽媽還在為我考上了這麼好的大學而高興。
爸爸在廚房里做飯,燒我最愛吃的梅菜扣肉。
廚房里很熱,他光著膀子滿頭大汗,聽見我進來的聲音不耐煩地揮著鏟子:「去去去,出去待著去。」
我靠在門邊看著他。
我想跟他說,爸爸,其實我沒有像你期望的那樣,考上一個很好的大學。
我也沒有做出一番事業。一畢業我就嫁人了。
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婚姻,也沒有保護好我愛的人,比如姐姐,比如你。
最后,我一無所有。
可我什麼都沒說。
我平靜地和他們吃完了最后一頓飯,起身道別。
我跟爸爸說:「爸爸,有一句話你當年說得很對。
「只要我想,只要我愿意去努力,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高考是這樣,其他的事,也會是這樣。」
爸爸抬起頭,胖胖的臉笑出紋路。
他說:「是這樣的呀,爸爸說的,不會錯的!
「我閨女,啥都能做成!
「要自信!」
他沖著我彎起手肘,比了個沖鴨的手勢。
我癡癡地望著他,眼淚模糊了視線也不舍得眨掉。
我輕快地說:「我知道啦,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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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畫面徹底支離破碎。
再睜眼,我還是在那座荒樓。
一地的血,依稀可以看見周績衣服的碎片。
狐鬼倚靠在地上喘氣。
傅淺那一槍還是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哪怕吃了周績也沒有恢復多少。
狐鬼已經完全非人化了,臉上有一半是森森的白骨。
看見我醒來,她猛地噴出一口血。
她質問我:「我為你編織了一場美夢,你為什麼要醒來呢?夢里不好嗎?有愛你的爸媽,有好的大學和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