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謂謝大公子,更是見都沒見過。
我只聽說,我的皇姐和他青梅竹馬,對他一往情深。
這種男人,只會成為我的麻煩。
可惜邪祟不死心,祂總是能搞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謝鏡吃剩的桂花糕、謝鏡最喜歡的茶盞、謝鏡繡了云紋的苦茶子。
……
我:!
一看就貴得要死、賊拉滑溜的布料放在我床邊時,我只想除魔衛道、除了這個不要臉的邪祟。
我叉著腰破口大罵,讓祂滾蛋:「您去找別的信徒吧,我不會成為您幻想中的人。」
邪祟的腕足氣得四處亂飛舞:「你大膽!」
「只有全天下最厲害的信徒,才配得上我這樣厲害的神明!」他的腕足顏色變成了得意的淡粉色。
給我氣笑了。
「顯然,那個信徒就是你。」祂語氣堅定。
我不是很認可祂對我以及對祂自己不適當的自信。
我警告祂不要再惹是生非。
我說:「我只想順順利利地活到及笄,然后出宮嫁給一個不好不壞的人。」
嫁給一個紈绔子弟也好,甚至和親也好,只要能離開這座宮廷,我都心滿意足。
每一次,我都這樣說。
不論是誰問我。
我是冷宮里扶不上墻的爛泥,從不向往天光和春鶴。
5
沒想到在及笄前,我還是見到了謝鏡。
彼時,尹皇后命我去她殿中。
一如既往,她先讓我跪著領略她的威儀。
她令我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領我前去的小宮女如何被生生縊死。
求饒、尖叫和血跡。
尹皇后笑著說:「你瞧,真可憐,又有人要因為你和你娘死掉。」
看著我識相地流淚,她才興致缺缺地起身:「去吧,她想見你。」
我垂著眼跟著她往殿后走。
殿后是皇宮最高的樓閣,四面掛著層層白幛。風一吹呼呼作響,像是狐鬼的哭聲,十分瘆人。
我的母親,當朝珍貴妃就被囚禁在這里。
她聽見聲響,立即扭頭望向門口。
當著我的母親的面,尹皇后手下聾啞的仆婦把我按在地上,拆下我的發飾,剝光我的衣服,像是鄉野攤販殺雞除毛一樣在我身上粗魯地摸索。
確認身上不藏有任何利器,她們才放我去母親身邊。
十年了,我們都習慣了這樣的羞辱。
我平靜地望著阿娘。
別哭。
其實她早就已經哭瞎了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淚。
娘向我伸出雙手,以便能第一時間抱住我。
一炷香過。
尹皇后問:「接下來的一年有什麼大事會發生?」
她走過來,紆尊降貴親自掐住我的脖子:「林箬,你想好了再回答本宮。」
娘點了點頭,目光鎖在她的手指上。
皇后的指尖已經掐進了我的皮肉,血順著她火紅的丹寇流下來。
「您放開她,我會說的。」我曾經古靈精怪、渾身小脾氣的娘親卑微地伏在地上,哀求她的宿敵不要再折磨她的孩子。
接下來她要說的我自然不配聽。
我被趕出了鳳鳴殿。
我就是在此時初次見到謝鏡的。
深紅的宮墻,淺碧色的天。他身著緋色的官袍,容儀俊秀,肅肅如松下風,從那頭信步走來。
而我衣衫凌亂,脖子上滿是血色的掐痕。
我們擦肩而過時,猶如蒲草倚上玉樹。
哪里都不相配。
我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真晦氣。
6
這段初遇實在糟糕,連我們的 cp 頭子邪神都沉默了。
祂萎靡不振了好幾天,直到今日謝鏡來尋我,才勉強振作起來。沒想到這一切都被文寧毀了。
夜深人靜,邪神用腕足尖尖戳了戳我:「我今日瞧見謝鏡往袖里藏東西了。就是文寧過來的時候。」
「什麼?」我睡得迷迷糊糊。
祂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小盒子:「我偷出來了!」
我無語地睜開眼。
是一小盒藥膏。
手指捻一點,膏體細膩,清清涼涼,藥香中混著淡淡的木樨香。
「是治療外傷的。」邪神語氣蕩漾,「那天他看見你脖子上的傷了。」
我趕緊潑冷水:「這只能說明人家人美心善,對我心懷憐憫。不然,他看上我圖什麼?」
「圖我處境艱難,還是圖我人?志短?」
邪神沉吟片刻:「說不定你們人類的愛情遵循田忌賽馬原則,上等的人得愛下等……」
祂驚恐地匆匆閉嘴。
晚了。
我冷著臉把它給我壓被角的腕足綁在一起并打了個蝴蝶結。
笨蛋邪神笨拙地想給自己解開,腕足忙亂地動作著,卻把自己徹底纏成了一團。
「救、救救我。」
啊!我深吸口氣。
夜半,沒用的公主給她沒用的神明大人解開纏在一起的腕足們。
哈哈。
祂自覺丟臉,用觸手尖尖舉起膏藥盒子借花獻佛:「鏡子照不清楚,我給你涂藥吧。你脖子上的傷還沒好呢。」
我頷首,伸手攏起長發,露出脖子。
黑霧狀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撫上雪白的脖頸。
夜深了。
祂漂浮在我上方,觸手四瀉而下把我籠罩起來,隔絕了透進屋內的月光,像是一座驚悚的囚牢。
但只有我知道,內里最嬌嫩的觸手們正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脊背哄我睡覺。
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
像這十年的每一個夜晚,我很快睡著了。
這次,我做了個夢。
我夢見十年前那個無助的夜晚,蜷縮在墻角的小女孩沒有遇見震撼登場的邪神,而是遇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