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蔣祁鳴不愧是練體育的,就算我使出全身力氣,也紋絲不動。
我已經能感受到蔣祁鳴的鼻息打在我臉上的感覺了。
我瞳孔縮小,內心瘋狂罵了蔣祁鳴數遍。
他瘋了!
若蔣聿桉沒有瞎,他怎麼可能當著我的面脫衣服,怎麼可能在浴室摔倒,又濕漉漉地坐在客廳,等我回來。
他若是沒瞎,他怎麼會不知道那個雕像刻的是他,日后我們還如何風平浪靜地相處。
可是!
如果蔣聿桉真瞎了,蔣祁鳴不會真吻過來吧,這個瘋子!
我被蔣祁鳴逼著側過臉,眼睛直直盯向那面鏡子。
鏡中,蔣聿桉的腮幫鼓起,似乎在用力咬牙。
他怎麼這副——
「啵。」我的臉頰一濕,思緒被打斷。
蔣祁鳴輕笑:「騙你的,我其實也不——」(確定他瞎沒瞎。)
下一瞬,我忽然聽到巨大一聲「咚」響!
身上一輕。
我呆然地望過去,眼前恍若還殘存著方才的驚人畫面——
蔣聿桉單手箍住蔣祁鳴的腰,攔腰把他生生拎了起來,用力砸到地上。
蔣祁鳴下意識格擋,剛捏住蔣聿桉的手臂,就被他一手肘頂到墻上,頂到快吐了。
「操——」
他脾氣本就不好,被蔣聿桉兩下打到半死,忍不住使了力氣還手,一拳撲了過去。
地板發出恐怖的撞響。
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我坐在床上,對資助過我的「長腿叔叔」和他的養子喊:「你們不要再打了。」
16
三十分鐘后。
蔣聿桉坐在椅子上,衣角微皺。
蔣祁鳴橫躺在沙發上,活人微死。
蔣聿桉低聲說:「對不起,其實出院第三天,我就徹底恢復了。但后來——看到了你給我刻的雕像。」
「言玉。」
他睜著無神的眼珠,脆弱又澀然地說:「別對我這麼好,我三十了,配不上你。」
一行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呆然地從他眼眶流出。
無聲地滴在我的手背上。
我心頭一軟,頓時忘了細想。
下意識彎下腰,替他拭去淚水。
卻不經意抬眼,看到了冷冷望向我們的蔣祁鳴。
他輕聲說:「是啊,你都三十了。」
蔣祁鳴像條沒皮沒臉的野狗,聞著肉味,又從沙發上站起來了。
他盯著我淡笑,笑得夾槍帶棒,風生云起。他說:「我才十八。」
十八歲,還不懂得體面和虛偽,見到喜歡的就要爭要搶,只會赤裸裸的挑釁。
我心情復雜,看了看自卑低下頭的蔣聿桉,又看向高高仰頭,氣焰囂張的蔣祁鳴。
內心狂呼。
這局面,怎麼會到今天這種地步?
17
蔣聿桉說,自己的養子如此放肆,他已經沒臉再待下去了。
我急得問他要去哪?
他低著頭說:「還有些聯系的工作伙伴和朋友,總有人能讓我暫住一段時日。」
我心中惱恨,又不知道該恨誰。
見他已經收拾好行李,直接拎著箱子,下一秒,腳都快要邁出家門了。
我也顧不上猶豫,顧不上整理措辭,我用力拉住他。
「不要走!」
「可是......我三十了,人都老了,如何配你?」他輕聲說。
我捏緊他的手腕,張嘴欲言,猶豫良久,憋出一句不甚浪漫的挽留:「試試不就知道了。」
蔣聿桉笑了笑。
他以為我沒有看到,實則門板反光,我看到他笑得勢在必得,得意洋洋。
算了。
我心里想。
算了。
蔣先生喜歡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喜歡把自己貶得不能再低,然后再勾著別人夸他,那我就陪他玩。
畢竟,我喜歡他。
喜歡了不知道多少年。
18
蔣祁鳴的鑰匙被蔣聿桉不知何時摸走了。
他心懷不甘地蹲在我家樓下。
我拎著菜路過,他「喂」了一聲,我沒理他,他又「汪」了一聲。
我只好折返回他面前。
「你 Daddy 今天做紅燒肉,上不上樓吃?」
蔣祁鳴氣得臉通紅,跟著我腳步不帶停,一邊大喊:「你把這該死的稱呼咽回去!什麼鬼 Daddy 啊!」
蔣聿桉開門時言笑晏晏,看見在我背后冒頭的蔣祁鳴,又笑得刀影劍鳴。
蔣祁鳴沒好氣地說:「我不喜歡了,你把我揍服了,行了吧。我要吃飯。」
蔣聿桉孱弱地沖我笑:「也是。我容色衰老,也就只有做飯還勉強入你的眼。想來,還是年輕人好。」
我亦無奈地說:「我什麼時候說年輕人好了,你別說了。」
蔣聿桉滿意地看了看我們二人,這才側身讓開,放心讓我們進屋。
如今,他裝盲的事情被揭露后,徹底不裝了,沙發上擺了兩臺電腦。
似乎剛處理完工作的事情。
蔣祁鳴隨口問了句:「你不是做飯麼?怎麼還有心思玩電腦?」
蔣聿桉笑著說:「不是玩,家中困窘,我怎能心安理得做吃白飯的人?先前對賭失敗,但還留了幾分基業,總得重新做起來,畢竟我還是得養家糊口的。」
蔣祁鳴聽了這話,剛塞進嘴巴的一ƭṻₜ口免費白飯,久久咽不下去,惡心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蔣聿桉確實厲害。
隔了不到一個月,他就給了我一大筆錢,美名其曰付房租。
那時,我們還在床上探討三十歲行不行的問題。
我抱著手機進賬,嘖了兩聲,想到自己天天風里來雨里去地上下班,還不如他在家裝瞎子時賺的多, 又忍不住罵了句「爹的」。
蔣聿桉大驚失色, 惶恐地問:「是不是我沒服侍好你, 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