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我低頭給我媽擦臉上的雨水,秦銘在前頭開車。
我現在沒有時間問他怎麼回來了,也沒有時間問他為什麼突然出現,也沒法問他到沒到開車的年紀。
可是很奇怪,秦銘開起車來根本不像剛學會多久,方向盤和油門配合嫻熟,像是老手。
他開得飛快,雨夜里仿佛飛馳過一匹矯健的黑豹,成熟迅猛。
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我媽被推進急救室了。
秦銘在另一邊打電話,我聽見幾句「調動人手」「派顧醫生過來。」
他打完電話,我連忙收回目光,假裝沒有偷聽。
他迎面向我走來
秦銘穿著黑色襯衫,發絲凌亂,三個多月沒見,他仿佛換了個人,氣度沉穩。
我仿佛在他身上看見了幾分未來裹在黑色高定里優雅到性感的秦大總裁的樣子。
剩下的幾分,可能是這尚且稚嫩的少年面龐,不太匹配。
秦銘好像長高了一些,他站著,低頭俯視著我。
「秋黎......」
「幸好、幸好趕上了......」他眼尾殷紅,仿佛哭過一場,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我,好像笑了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秋黎。」
44
大洋彼岸,暴風雨侵襲了這座古堡。
沒有開燈的房間,閃電過后亮如白晝。
一身黑衣的秦銘,死死地盯著墻上的那幅畫。
外面天空滾過轟隆隆的悶雷聲,黑云壓境,天地即刻剝去所有光亮,眨眼之內從傍晚直接過渡到深夜。
幾乎是一瞬間。
那幅名為「天上月」的畫,海洋深藍色的畫跡處透著詭異的光亮。
雷電交錯的光照進來的時候,畫面流光溢彩。
最后的最后,秦銘睜開眼。
那是一雙,不符合少年氣質、飽經滄霜的眼。
45
我媽有驚無險地度過危險期了。
我趕忙給我爹打電話叫他安心,不過秦銘錯愕地看著我,「你爹......你爹現在還活著?」
「那當然還活著啊,你今天說話怎麼這麼怪?」」
護士說等我媽度過危險期我們就能進去看她了,讓我們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
秦銘送我回去的時候,好像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但對上我疑惑的目光后又再三緘口不言。
他最后只說了一句話,在嘴邊呢喃著,「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回來的秦銘好奇怪。
我爹第二天也趕到醫院了,和醫生交流了一下我媽的病情。
他坐在床口嘆氣,「莉莉心臟病復發了,大夫說還要住院一段時間觀察。不知道怎麼復發的......大夫說不樂觀.......要做心臟移植手術......」
我眼前昏暗,我說怎麼會這樣呢。
我重來了一回,我沒學美術,我沒有被換卷子,我爸也沒有去找孫亭她爸被他推下去,我爹沒死,為什麼我媽的心臟病還是復發了呢。
我馬上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多少錢?」
「大夫說可能要三十多萬吧,現在暫時沒有沒有合適的心臟源.......,你小孩子好好上學就行,不用操心這些。」
秋大壯好像一下子就蒼老了,「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實在不行把房子賣了,再到處借借,肯定會夠的。」
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四處求人借錢給我媽治病的那年。
躲不過......還是躲不過去。
三十萬哪兒夠呢,每天高昂的醫藥費和住院費,術后還需要一大筆錢調養。就我家那地段不行的老舊居民樓,能賣多少錢呢。
賣畫?孫亭出名的那次契機在五年后的一次比賽上,那一家最近的賽事的剛剛舉辦過,下一次比賽還要明年。
可我媽等不到明年了。
沒有比賽鍍金,我的畫沒有人買,現代畫家難處名,沒名氣的時候你的畫還不如一塊布。
我是失魂落魄地一路走回去的。
我不能,坐以待斃。
絕對不能。
悲劇重演。
什麼蝴蝶效應,重來一次,我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事故重演嗎
我第二天請假了,我逃學去了來錢最快的工地,我跟包工頭說我急需用錢,我媽要做手術,好說歹說饒過我沒成年,同意按照正常價給。
我缺錢,我現在太缺錢了。
我甚至感覺會為錢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那天之后我滿腦子都是在想怎麼來錢快,好幾次在法律邊緣試探——我魔怔了。
可我沒辦法。
我實在是,太害怕,太害怕了。
上學,高考,這些東西在我眼里已經不重要了,我可以去借錢,但是我媽這病出意外就是無底洞,誰會一直借給你錢呢,萬一我媽再因為不想拖累我們喪失掉活下去的念頭呢
——絕對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可我剛干了一上午就被人揪出來了。
斯文干凈西服領帶的秦銘和灰頭土臉滿手是灰的我面面相覷。
秦銘看起來很生氣,但是他竭力控制住,盡量平和地和我說話,「回去,秋黎,回去好好上學,準備高考才是你現在應該做的事!」
我也很平靜,我說我不回去。
「秦銘,我以后還有再考的機會,可我就一個媽!」
我朝他吼。
我的家人全都是我的逆鱗。
「我前途不要了!我大學也不要了!我要我爸媽好好活著!!」
「什麼高考,什麼學習,這些有什麼重要的!!我要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