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岷輕聲道:「你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囫圇點點頭。
周岷輕笑一聲:「和朝思暮想的師兄一起生活,不用強迫自己陪在我這樣的神經病身上,自然是過得不錯。」
我被他刺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岷手抵在門上,杜絕了我退后的路。
「怎麼?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好歹我們也算故人。」
「故人」兩個字加重,似乎有些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滋味在其中。
周岷的目光時不時便落在了葑亓身上,那個男人如同那座石塑一模一樣,高大俊美。
他便更加惱怒,這幾乎是一股無名火。
他無法朝葑亓發泄,也無法朝著那個冷酷無情的師尊發泄,只能自怨自艾,為什麼師尊的眼中只有師兄沒有他?
為什麼師尊寧愿假死,欺騙他,也不愿意留在他身邊?自己就如此不堪嗎?
從幼時到現在,他一直追尋著芩泫的腳步。
無妄海極深之地。
他祈求著著芩泫回頭。
哪怕僅僅是看他一眼。
但芩泫沒有。
他毅然決然選擇獻祭,選擇那尊石塑,選擇奔赴師兄。
那一刻,他清晰的明白,自己之于芩泫。
僅僅是為了那人重返人間布下的一枚棋子。
是隨時可以遺忘的,丟棄的,是不值得回頭的。
周岷又怔怔站在那里。
我沒理會發癔癥的周岷,推開門讓他進去。
他忽然道:「原來你還留著這東西。」
我順著望過去。
只見墻上掛著的一把舊劍,舊件上還留著舊劍穗,那是小時候的周岷親手給我的。
劍穗早就泛舊破碎,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居然一直留著它。
我們心平氣和地坐在木桌的兩側,只見乞巧明月,銀輝皎白如紗,夜沉如水。
我垂眸道:「這些都過去了。周岷,人不能永遠待在以前的世界,你要走出來。邪神已經死了,你還有更好的未來。」
周岷反問我:「過去了嗎?」
他坐在我面前,像是舊友敘舊,云淡風輕,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事。
「從無妄海Ṱüₐ的崖上掉下去,雙腿都斷了,雖然當時邪神給我治過,但過去二十多年了,每到陰雨天,腿還是會隱隱作痛。」
他的手搭載膝蓋上,稀疏平常。
「手指也斷過,握劍可以,抓筆不行。」
周岷攤開右手微變形的指關節。
他撩起衣袖,露出疤痕,在無妄海摸爬滾打的時日,給他身上留下不少痕跡。
「你滅邪神手法也不好,給我留下了后遺癥,夜里時常頭疼,夙夜難眠。」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肉體時時的作痛,清清楚楚提醒他那些過去。
在他以為那人死了的那段日子,他猶如行尸走肉,似乎只有肉體的疼痛才能讓他清醒。
甚至在夢回驚醒時,他甚至有著可悲可恥的竊喜,覺得知道師尊給他留了些東西,以至于他可以以此而回憶。
他說的這些,我從未知道。
我想要仔細去查看他的手,他卻將手收回遮掩在衣袖下,似乎不愿將丑陋的自己暴露在我的目光中。
他給我遞了一杯茶:「你把我弄的人不人鬼不鬼,到頭來卻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你告訴我,我要如何釋懷?」
我心頭巨顫,一句狡辯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順從地抿一口茶水。
「你想要什麼?」
他忽然就笑起來了:「我要什麼,師尊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要麼現在拿劍把我殺了,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
他話音剛落,我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13
周岷將那杯茶給我的時候。
我就知道他在里面加了東西。
他可以算得上是我一手養大的,他的小心思很難逃出我的眼睛。
其實就算他直接正大光明帶走我,我也沒什麼意見。
但也難為他如此小心又小心。
我喝了茶,昏昏沉沉靠在竹椅上。
然后聽到他低聲細語呼喚著我名字。
我「嗯嗯」地隨口應答,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我感覺到他的指尖一點點的摩挲我的臉,似乎在化開一灘春水。
我不動聲色。
想要瞧他還要如何放肆。
之后我感覺到唇上觸碰到一片溫潤軟和。
偏偏他只敢貼著親兩口又移開身體,小心地打量著我。
見我毫無反應,又再次貼了上來。
我倒覺得好笑。
之前在無妄海,他是邪神,想如何放肆便如何放肆。
什麼都做了,現在怎麼又突然膽怯了?
當我吃痛,感覺自己唇角破了時,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年紀大了腰也不好,不能任由著他折騰。
我輕哼,綿軟手指扣住他的手腕,想要讓他滾開。
他卻絲毫沒有偷情的自我修養。
哼唧聲像是刺激到他哪一根沒搭對的神經,他瘋得更狠。
似乎想要將這些年的賬重新要回來。
抑制的愛意一旦流露出,便猶如排山倒海,將我整個人吞沒。
我想我得說點什麼制止他。
于是。
我喃喃道:「葑亓。」
他的身體一下子僵硬。
「芩泫,我真想殺了你。」
那聲音猶如切冰碎玉,寒冷徹骨。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岷的手按我的脖子上,咬牙切齒:「芩泫,你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