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要你肯嫁,往后若有什麼,鎮國公府永遠是你的后盾。」
這話真假難辨,不過說得倒是懇切。
「無須多言,」我打斷了她們的逢場作戲,「我愿意嫁。」
4
后來洞房花燭夜,蓋頭被肖衍挑開。
眼前人醉意微濃,眉眼清俊一如記憶中的樣子。
可他望過來的雙眼里沒有熟悉的柔情和專注,只有自嘲和隱忍。
也是,林家此舉,無異于落井下石。
「林家嫡女……呵,鎮國公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眼尾的紅不知是被醉意熏染,還是氣笑的,他手指點了點我。
又自嘲般放下:「罷了,罷了,你會被嫁過來也能想到在林家是個什麼處境,我又何必為難你個棄子。」
看吧,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林家棄子。
那晚沒有洞房花燭,只有一個倚墻喝悶酒的清冷身影,和他端坐一夜無眠的新娘。
天蒙蒙亮,他便一身蕭索地離開了,看都沒看我。
此后經年,我和他遠赴邊關,也是如此。
邊關的風利得像刀子,割得人臉生疼。
孤月高懸之時,他偶爾會拔劍起舞。
那樣矯健的身手,和我記憶中的人再次重合,讓人分辨不清。
夜深時,我也曾為他端上一壺親手釀制的花椒酒。
「殿下喝一點吧,酒能暖身。」
肖衍接過酒,又不以為意地笑道:「這就是差距了,若是小柔在,定會撫琴吟詩相和,定有別樣意趣。」
我自幼喪母,無人問津地長到如今自然才情欠缺。
他嫌棄我不通風月,不能與他琴瑟相和心意相通。
可是有一個人不曾嫌棄我,他手把手教過我寫字作畫。
還告訴我沒人天生就什麼都會,那些名門淑女少爺只不過是比旁人多了資源和時間去學罷了。
若是他們也需要像我一樣,雖為千金小姐卻要連每日所進水米都要細細盤算。
還能有閑情雅致學什麼琴棋書畫嗎?
我從未極度怨恨我的妹妹,又為何要拿我同她相比?
可惜肖衍他不懂,只有我的阿渙才懂。
他懂我不凡的見地和動手能力,贊嘆我的花椒酒是世間美味。
肖衍總是說我和妹妹不同,那麼他呢,他又怎麼與我的阿渙相比?
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而已。
5
射傷林婉柔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皇帝和鎮國公都急急忙忙跟著太醫去看顧她。
宮人們不知道如何安置我這后宮唯一的嬪妃,只得把我先送回自己的昭陽殿。
我無比冷靜,聽著宮人侍衛議論紛紛:
「她可是陛下元妻,再怎麼都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可林小姐眼瞅著得寵,封后也未可知,她可險些殺了林小姐!」
無外乎兩種情況,陛下會殺我,陛下不會殺我。
我勾唇冷笑,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做錯,反倒成了罪人。
傍晚時分,祖母進了宮。
見我絲毫沒有恐懼,反而悠然自得,她沉吟片刻嘆了口氣:「婉柔心善,醒后并未怪你。」
我聽到這話,不屑地抬眼看了看她。
祖母哽了一下,繼續說道:「娘娘是聰明人,老身就直說了。當初讓你嫁給陛下也是出于情急,如今陛下登基封你為貴妃已是天恩。」
這話我懂,說我不配為皇后。
「貴妃也該知道見好就收,陛下對婉柔如何明眼人都知,你也該將別人的東西還回去。」
這話我也懂,告誡我不要生是非。
「林家,必定有一個皇后。」
呵,一番無禮至極的話說得冠冕堂皇還絲毫不覺有問題。
我的祖母,還真是老糊涂了。
瞧他說得慷慨激昂,我也不好潑冷水。
只能說出一半實話:「你放心,我根本不在乎那個位置。」
她愣了一下后面露喜色:「這就是了,你好好輔佐婉柔,林家永遠是你的后盾!」
可笑,這麼多年她騙人的話還是一字不改。
林家,永遠是林婉柔的后盾才是。
祖母心滿意足地離開,貼身侍女覺夏走過來憤憤不平:「娘娘也太好說話了!」
「您才是陛下正妃,老太太欺負您也就罷了,還讓您輔佐二小姐。」
我拿著蓋碗撥杯子里的茶葉,看著它們枝葉舒展沉浮不定。
說出了沒說完的話:
「別急啊,我不行,林婉柔就行嗎?」
真當肖衍是蠢貨,可以被他們捏在手心里。
6
我的昭陽殿足足半月沒人踏足。
今天肖衍的內侍來宣旨:林婉柔被封了貴妃,我則貶為貴人。
看吧,想當皇后我可不是最大的阻礙。
也不重要了,我不在乎。
宮門開了,消息自然就流通了。
林婉柔當了貴妃,暫管后宮事宜。
肖衍又選了一批大臣家的閨秀們進宮,都知道我和她不和。
有些人幾乎每幾天都要來我這耀武揚威一次,變相討好林婉柔。
人多了,就熱鬧起來,前朝也活躍。
傳得最沸騰的消息有兩個:
一是林家派系聯合上書說后位空懸,國母未定則朝堂天下動蕩,要陛下早立皇后。
司馬昭之心簡直人盡皆知,林家只盼著林婉柔上位呢。
結果就是被肖衍當堂呵斥,要大臣們多做實事,省得白食俸祿。
另一件事,則是邊關。
邊關守軍當初隨肖衍入京,而今防線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