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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之惡》第6章

第6章

說完,他還第一個上來掀我的上衣。

少年人的惡反而更純粹,因為沒有成年人利益的衡量和代價。

所以當有第一雙手伸向我時,接下來就有了無數雙手。

他們堵住了我的嘴巴,按住了我的手腳。

我像一只破爛的玩偶被翻來覆去地撕扯、揉搓。

巨大的疼痛襲來,無休止的火焰在灼燒我。

在我向無底的深淵墜落時,我那名義上的哥哥,就抱臂站在旁邊快意地獰笑著。

那是魔鬼的笑容。

……

最后,我是怎樣被陶華扯著回家的我已經記不清晰了。

我只記得當時的世界,在我眼中像無限旋轉的陀螺,我陷在那絕望的循環里永遠無法逃脫。

當我頭腦恢復了一點清明時,我已經躺在漆黑的房間。我沒有睡覺,就那樣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當媽媽過來叫我起床吃早餐時,我仍舊像只木偶一樣躺在床上。

不說話,不眨眼,無反應。

依稀中,我仿佛感到媽媽在不停地推我,并「阿巴阿巴」地叫,然后又跑出去求奶奶幫忙,奶奶不來,她又一個人回來,把我抱到一輛木板車上,拉我去看村里的赤腳醫生。

醫生扒拉我的眼皮和嘴巴,又檢查我的身體,我想,他一定發現我身上那些傷了。

媽媽也看到了,她激動地搖晃我,雙手快速地比畫著,問我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我依舊麻木地不言。

媽媽拎著醫生開的一兜藥又拉著我回了家。

一整個白天,媽媽哪也沒去,就在床邊守著我,嘗試喂我吃粥吃藥,我入口就吐。

奶奶過來罵媽媽為什麼不去下地干活,為什麼不喂雞也不喂豬,媽媽也不管,就守著我。

她耳聾嘴啞,生活封閉,完全不知道她的女兒遭遇怎樣可怕的事情,但她知道事情不對,這是一個做母親的直覺。

傍晚,奶奶又過來罵她,扯她過去做晚飯。

媽媽坐在我床頭摸我的頭發,又「阿巴阿巴」地對著我比畫了一陣,才起身出去了。

我轉了下眼珠,看見了媽媽在夕陽的光照下顯得昏黃的背影。

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我虛弱地爬起身,到客廳搬了一張高椅子到房間,然后將床單從床上扯下來,爬到椅子上,將床單高高地拋上了房梁,并在末端打了個結。

「媽媽,再見。」我輕聲說了一句。

然后閉上了雙眼,將脖子套進了繩結,并踢倒了椅子。

老是聽村里人說以前誰家的媳婦上吊了,也曾在電視上看到過,今天,輪到我了。

10

極度的窒息感傳來,脖頸被勒住的巨痛也一波波地侵襲著大腦。

舌頭被勒得伸出了嘴巴,眼球也好像要暴凸出眼眶。

在已經逐漸變得模糊的意識中,我告誡自己不要掙扎,可是手腳好像還是在本能地撲騰。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像個吊死鬼一樣在繩子上晃晃悠悠,慢慢地,世界從我的眼中緩緩遠離,大腦像當機一樣,我沉入了無盡的海底。

在最后的時刻,我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大喊大叫著朝我沖過來。

……

當我再次睜開眼,我看到媽媽在我眼前放大的臉,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我的臉上。

看我醒過來,媽媽好像突然崩潰了,更加大聲地哭了起來。

我沒有死成,媽媽救了我。

她好像想問我到底為什麼,可是又怕刺激到我而不敢問,只一個勁地比畫讓我千萬不能尋死,她以后一定會保護好我,不然如果我死了,她也不活了。

脖子的劇痛讓我不能說話,看著媽媽憔悴浮腫的面容,我心里的委屈突然決堤一樣,眼淚洶涌地淌了出來。

這世上,還有媽媽愛我!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媽媽都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因為我仍舊不說話不動,像個木偶一樣。夜里還時常因為噩夢而突然驚醒大喊大叫。

我不敢見人,不敢跟人說話,我害怕。

怕他們傷害我,也怕他們知道了我的事。

媽媽去學校給我請了幾個月的假,說要讓我好好休養,什麼都不要想,一切有她。

做飯時,媽媽就讓我在她旁邊坐著。去地里干活時,她也把我帶在身邊,讓我坐在田埂上等著。待她看到離我遠了,就又過來把我扶到她附近,保證我不離開她的視線。

連晚上睡覺,她也跟我睡一張床。

我曾無數次感覺到她夜里醒來摸我的臉,確保我還活著。

那些日子,無論奶奶和繼父怎麼罵她打她,她都不管也不改,就是陪在我身邊。

那是我最寧靜、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了。

媽媽的愛,和曾經瀕死的痛苦體驗終于沖淡了我尋死的心。

而外界,也好像并沒有關于我的風言風語,好像一切都過去了,好像一切都變好了。

后來,陶華畢業了,他沒考上高中,又死活不愿意再復讀,被陶建國送去了外省一個技校。家里不再有他的身影,我終于覺得生活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

而陶建國,也因為媽媽對我寸步不離的守護,而好幾個月未能近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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