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給人打造武器只看眼緣,不合眼的,苦求多年亦不得。
猶記得,初見夏乃慈時,清衡師姐避她如蛇蝎,看她如兇魔。
「姐姐,清衡師姐生日快到了,我想回送她一件禮物,你說送什麼好呢?
「對了,她想要一棵扶桑神樹,到時我去虛靈秘境給她挖回來。
「姐姐,我也要給你挖一棵,還有不愁神木、通靈神樹……統統都在積分小院種下來。
「姐姐……姐姐……姐姐……」
誰能想到,之前沉默寡言,只會喊我「喏」的傲嬌小女孩,如今姐姐長姐姐短,都快變成話癆了。
晚上睡覺時,她迷迷瞪瞪地抱著我手臂,軟聲軟氣地道:「姐姐,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擁有朋友的感覺真好。」
說完就像一只可愛的貓咪,把小腦袋埋在我懷里蹭來蹭去,直到我回應她方才罷休。
「是呀。朋友就是交付了彼此的孤獨,又用信任填補了它。」
夏乃慈徹底融入了縹緲宗這個小集體。
春日,宗門所在的連綿山脈,變成了夏乃慈的撒野場。
她背著竹簍,和小毛孩們滿山亂竄,一人施展法術挖筍,一人用法器剝殼,一人裝筐,大家一起配合,嘻嘻哈哈挖來一筐又一筐的春筍。
我干脆就地壘灶起火,潔白光潤、肉質鮮嫩的春筍,可炒可燉可煮可煨可拌,萬般滋味,吃得一群小毛孩滿嘴流油,完了還不忘舔手指。
當谷雨第一縷陽光穿過厚厚的云層,他們又忙著在煙云浩渺的茶田里穿梭,各施法術,搶著將大自然的清新與馥郁采入竹簍。
最好的頭茬春茶,都獻給了師尊和清衡師姐。
往日畏懼夏乃慈如虎的師尊,此刻卻慈愛地摸著她的頭,夸她是個好孩子。夏乃慈的嘴角便控制不住地上揚。
次一點的春茶,則被我用來做了茶香雞、茶葉蛋、茶香牛肉、綠茶豆腐、茶香豬手,那群小毛孩的臉蛋越發地鼓起來,清衡師姐摸著他們的小肚皮,開玩笑地勸我不要把大家都喂胖了,省得其他人都喊我們胖子宗。
夏日,山上盛產混沌果,既清甜可口,又可增加靈力。這群小孩便如野猴一般,在樹上蕩來蕩去,籃兜里很快便裝滿了一個又一個拳頭大小的混沌果。
夏乃慈法力最高,摘得也最多,吃得也最歡。
把混沌果泡在清涼的溪水里,口味更加獨特。有人捏碎果子就往夏乃慈的臉上抹,抹得她一臉漿紅咧嘴傻笑,又可愛又可笑。
吃不完的混沌果,一部分做成了果醬,一部分做成了果脯,一部分做成罐頭,還有一部分做成了果酒,把宗門的庫房堆得滿滿的。
從此,小毛孩們一年四季都不缺零食了。
秋日,我們在山上開展宗門大比,一群小毛孩在楓林盡染的群山里御劍比試,又颯又美。
毫無疑問,夏乃慈總是第一。
冬日,大雪封山,夏乃慈便帶著小毛孩們前往妖獸森林掃蕩,收割盆滿缽滿的晶核,帶回堆積如山的妖獸肉。
我們在雪地里架起燒烤架,一邊品嘗鮮嫩多汁的妖獸肉串,一邊喝著自釀的混沌果酒。
心情呀,比那爐火還旺。
酒足飯飽的小毛孩們抓起雪團,互相打起了雪仗,大大小小的雪球,弄得每個人都白頭淋雪。
緩緩流逝的時光,平靜而快樂。
然而,越是平靜的海面,越是暗潮涌動。
12
夏乃慈的修行,可謂一日千里。
不到十年,她便成功突破化神之境。
又過了八十年,她晉升至煉虛期。
真實戰力,更是不可想象。
白天她和同門們嘻嘻哈哈,寂靜無人的月夜,卻常常一個人,神情怔怔坐在山頂上。
懷里抱著那把大砍刀,手上捏著那張死亡名單,眉間的朱砂痣像天空閃爍的星子。
高處風很大,也很冷。
可是她就穿著一襲單薄破舊的白裙,風吹散了她的亂發,她一動不動,好像不知道什麼是寒冷。
她好像隱藏著一個巨大的世界,一個屬于她自己的世界。
我躲在森林里,靜靜看著這一切。
有時候她會偷偷溜出宗門多日。
回來時遍體鱗傷,看來又遭了天劫。
我便知道,她的死亡名單又少了一大串人。
我很生氣。
氣她不告而別,氣她私自行動,氣她故意隱瞞。
還氣一些我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
她低著頭,聲如蚊蚋。
「我錯了,下次不會了。我就是……不想姐姐為我擔心。」
可下一次,她又故態復萌。
一次又一次。
到最后,我不再生氣了。
個性本就是不治之癥,誰也沒法當誰的神醫。
道理我都懂,事也拎得清,可我就是愚蠢。
13
八十年一度的仙門大比,像年輪一樣轉過來了。
名不見經傳的縹緲宗,一戰成名。
一頭亂發,破舊白裙,那個依舊凌亂的夏乃慈,輕輕松松擊敗了上一屆的冠軍玄影,拿下了這一屆的第一名。
玄劍宗那男人一臉真誠,向豐神綽約的夏乃慈祝賀。
我的眼皮驀地輕輕一跳,心里騰起一股十分不舒服的預感。
縹緲宗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
全宗門上下興高采烈的,連嚴肅的師尊也失了態,人人都變成了一個個小鞭炮,高興地蹦來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