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也許是某個被「芯片病毒」感染變異的人類葬身在海底。

「芯片病毒」將尸體與海底的人類垃圾融化畸變。

這個畸變的怪物又不斷吸收海洋中的巨量垃圾、污染物。

最終，海怪形成了如此體量。

轟隆的水流噴涌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貨輪船體在陽光的照耀下奇異地閃爍。

貨輪撞穿了海怪，載著我們，緩緩駛離這場噩夢。

一個熟悉而衰敗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急切地聽著聲音的方向，尋到船底深處。

在這里。

爺爺的臉已經與船底的鐵板融為一體。

我心如刀絞。

之前少年殘忍地一腳踢斷爺爺的頸椎。

爺爺墜落船底的深淵。

由于被藍色液體感染，爺爺逐漸和整艘貨輪融合了。

貨輪墜入了海怪體內的藍色液體汪洋之中。

爺爺與貨輪的融合又覺醒了意識。

最終，爺爺化作的貨輪帶領我們逃出了海怪體內。

我想，我已經明白了藍色液體的全部機理。

藍色液體，應該就是「芯片病毒」的源頭。

被藍色液體腐蝕的肉體并不會被溶蝕消失。

他們會變化為可以與其他物質融合的液體形態。

有一點，我依然無法解釋。

藍色液體，對我沒有產生任何畸變。

爺爺的呻吟打斷我的想法：

「孩子。

「堅守『道德』就一定會有希望。

「我說的沒錯吧。」

聽到「道德」，我的大腦又開始無比瘙癢。

一種恐懼的預感，從我身后襲來。

一陣潺潺的聲響，如同水流混合泥漿，愈來愈近。

我回頭一瞥，只見那坨由無數顆眼球組成的藍色爛泥已經撲來。

那爛泥又化為少年的模樣。

少年猛然張開嘴。

那張嘴扭曲變形，越來越大。

爺爺的整張臉，已經金屬化，成為船體堅硬鋼鐵的一部分。

少年嘴里鋒利的劍牙，徑直刺入堅硬的鋼鐵之中。

我拼死拉扯少年。

少年的頭顱已經和爺爺的頭顱融為一體了。

少年重新融化為無數眼球。

它們四散滾動，鑲嵌在船體的角落與縫隙。

爺爺的意識與形象完全被摧毀消散。

少年的聲音在整艘貨輪的艙體里震蕩：

「恨我嗎。

「你該恨所謂的『道德』。

「你愚蠢的爺爺，一直都在被『道德』綁架。

「你爺爺已經被我融化吸收了。

「我已經掌握了『芯片病毒』的力量。

「不過，現在，輪到我來融合你們了。」

憤怒此時已經將我的整個身體塞滿了。

「我宰了你。

「我宰了你。

「我宰了你。」

我怒吼著。

我身邊的空間開始扭曲。

我的整個身體開始隨著心臟的跳動，瘋狂地閃爍藍光。

我的大腦里，有一種神經一根根崩斷的跳動疼痛感。

疼痛感過后。

我感到了一片幾乎與整個星球一樣遼闊的寧靜。

少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女王。

「你終于逃脫了腦中的牢籠。

「你的子民們，等待你的回歸與牧守。」

10

「當人類硅基芯片技術突破到了極限，人類開始尋找替代方案。

「其實，答案一直就是我們的大腦。

「大腦是一個超高效率、超低耗能的天然芯片。」

少年沉默片刻，用沉重而凄苦的聲音講述了這場芯片浩劫的真相。

為了追求技術的極致，科學家們研究出了一種生物超級芯片的技術。

即，運用生物技術針對性培育「芯片原材料」。

那些所謂的「芯片原材料」，是被培養在藍色液體中的克隆人。

這些克隆人被生物技術編輯，沒有骨骼，只留下柔軟的神經組織。

「芯片原材料」自從出生，就通過「腦機接口」針對性地輸入固定的應用程序。

「芯片原材料」的應用程序錄入完成。

「芯片」就會被收割下來。

被割下的人腦，會被直接作為各種高科技產品的核心部件。

此后，人類的科技進步實現了爆炸式突破。

這次科技爆炸的核心動力，就是那些培養在藍色液體中、命中注定被割掉大腦做工具的人。

「你的爺爺。」

少年發出一聲冷笑：

「他是『芯片原材料』技術的創始人。

「他研發的技術，剝奪了無數藍色液體中的克隆人的『人籍』。

「他讓無數生命生來就注定成為沒有自我意識的工具。

「他抨擊這項技術的各類應用。

「他自己也親自為此懺悔贖罪。

「他選擇『偷走』了其中一個即將被收割掉的大腦。

「這顆大腦被生物技術重新編輯。

「她重新長出了一副少女的身體。

「她被你爺爺以孫女的名義收養。

「這個少女，就是你。」

我的大腦在此時與星球上無數的設備連接在一起。

少年講述的事件資料，被我印證。

我修正了自己被改寫、篡改的記憶。

我曾經誤以為自己是有情感和自我意識的普通人類。

但實際上，我只是一塊高度復雜的「人腦芯片」。

我的大腦算力遠高于人類的一切造物。

我以前以為世界毀滅的恐怖經歷，讓我失去了兒時的記憶。

實際上，我從未真正擁有過任何人生經歷。

我對爺爺的親情，也是爺爺寫入我腦內的程序。

不僅如此。

爺爺對我的「解救」，也是「人腦芯片」實驗的一個科研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