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一直后悔沒有見到你奶奶最后一面。現在的我知道你沒有說謊了。爸爸錯了，生生回來好不好?”

他顫顫巍巍地懷里掏出兩顆已經被捂化了的牛軋糖，

“你看，爸爸又帶了牛軋糖，這次只給生

生吃，不給妞妞吃好不好?生生，爸爸錯了…爸爸錯了…你回來好不好?爸爸買了好多糖給你吃。”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曾經夢寐以求的場景。

太晚了。

在我生前，他們明明有無數次的機會的。

9.

“爸媽姐我回來啦，姐你猜我給你約到了誰?是超厲害的老專家哦，他當時在美國旅游，要是我蜜月再晚一點就趕不上了。哈哈哈，我真幸運。爸媽，我姐呢?”

妹妹拎著超大的箱子，興奮地環顧四周，最終目光停留在我的遺像上。

爸媽顯然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早回來，甚至來不及掩飾。

“妞妞你回來啦?”

媽媽精神一震，上前一步，想伸手接過妹妹的行李。

妹妹下意識后退一步，愣楞地轉頭看向媽媽。

“媽，這還沒到愚人節啊…”

她的聲音逐漸染上哭腔，緩緩蹲到地上。

“是真的，我們發現的時候，你姐姐已經

走了。”

爸爸上前一步，緩慢地告訴她事實。

可這顯然不是妹妹所能接受的。

“不會的，醫生不是說她還有兩個月可以活的嗎?我結完婚立馬就飛去m國找專家，緊趕慢趕飛回來，她說過會等我的啊。不可能，你們都在騙我！不可能！！”

媽媽敏銳地抓住了要害。

她上前一把攥住妹妹的手，緊張地開口。

“什麼病?晚.晚.吖什麼還兩個月可以活?妞妞你把話說清楚！”

“乳腺癌晚期，說是因為心情一直不好才誘發的。爸媽你們不知道嗎?”

回答她的，是剛進來的燕川。

一句毫無惡意的反問，讓爸媽呆愣在原地。

他們的確不知道。

一是對我本身就不關心，二是我當時不想讓他們知道。

我不要他們了，可我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不該對苛待的女兒毫無愧疚。

日記，就是我送給他們的禮物。

除此之外，爸媽一人一份單獨的禮物。

妹妹沒有，因為我想讓她好好的。

她的聲音悶悶的，任由燕川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很早就有了，這些年我攢的錢全部都拿去給她看病了。她不讓我告訴你們，她說，就算知道了你們也不會在意的。說不定還會罵她活該。我無法反駁，因為我也是受益者，我只能盡力彌補姐姐。”

四人沉默著坐在一起，這次是由妹妹翻開日記。

“夕陽下，妹妹和燕川在邊走邊聊天。真好，他們真般配啊。這樣皎潔得像月亮一樣的燕川，也只有像妹妹這麼優秀的人才能配得上吧。真好，這樣皎潔的月亮曾經照亮過我。”

這一行字被狠狠劃掉，是我后面劃的，我不想妹妹因為我而愧疚。

她這樣美好的人，應該跟燕川好好生活才是。

可寫過的字，怎麼可能沒有痕跡呢?

妹妹還是看到了這行字。

10.

其實我是真的很羨慕妹妹，初高中一共六年，我一直跟在妹妹身后。

那些人再也沒有明面上霸凌我了。

可我要吃飯啊，貴族學校的一份午飯最起碼要三四十塊。

跑腿，代值日，代寫作業…就成了家常便飯。

也讓我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我與燕川之間的差距。

說是一起上下學，可真實卻是他們在前面熱火朝天的聊著。

我一瘸一拐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這短短幾步的距離，像是一道天塹。

將我和他們遙遙隔開。

我也曾試圖融入過。

可他們聽的歌我沒聽過，他們說的人我不認識。

外加要替同學跑腿掙生活費，所有差距

都在無聲的提示著。

我和妹妹同父同母不同命。

這也讓我越來越沉默。

燕川看向妹妹，有些不敢置信。

“月亮是我?”

妹妹沉默了半餉后，點點頭。

“原來姐姐當初是因為這個才發脾氣的。”

燕川一臉愧疚地走到我的遺像前。

“我不知道你喜歡我。抱歉，可能我無意間的舉動讓你誤會了，但我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疏影。”

妹妹眉頭緊鎖地摩挲著那張薄薄的紙，沉默著，似乎在糾結著什麼。

我試圖用手捂住日記，讓她不要再看了。

可我到底只是一只鬼，她看不見我。

插曲過后，媽媽繼續翻開日記。

“媽媽，為什麼妹妹可以去學幾萬塊的舞蹈課，我卻連一個療程的針灸都不行?明明最多只要一千五百快啊…其實我要的不是爸爸的糖，也不是針灸，我要的…是爸媽的愛啊晚.晚.吖。可為什麼，我要像個乞丐一樣，祈求你。為什麼，就連我這麼卑微的祈求，你們也不肯施舍給我?”

那時的我已經上大學了。

可還是習慣慢吞吞地跟在燕川身后，看著他和妹妹聊天。

“疏影你會跳舞嗎?下半年有個錦標賽，可以加分，我想邀請你當我的舞伴。”

“啊，可是我不會唉。”

“沒關系，我教你啊。”

陰雨天，青春洋溢地男女撐著同一把傘，在前面熱火朝天的聊著。

我默默跟在后面，腿越來越痛。

離他們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