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蔣祁鳴喃喃地說:「我沒你人好,耐心又多,我就是個魯莽的粗人。若沒有你,我也不知道這種局面,我能撐多久。」
我說:「哪里的話,你才上大學,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也沒大我幾歲啊,我警告你,收回你這老氣橫秋的語氣啊。」
我失笑。
蔣祁鳴健康,健康到有一股子蠻勁,心思粗,和他待在一塊,很少需要考慮什麼,倒也輕松。
「你本來就還是個孩子啊。」我故意逗他。
這些天,我早就覺得和他處成了朋友。
「你還說!」蔣祁鳴站起來,不依不饒地作勢要撓我。
我舉著青菜,連連告饒,不斷后退,直到后腰抵在臺子上。
蔣祁鳴自然而然地將雙臂撐在我腰兩側的臺子上,他忽得一愣,終于意識到他這麼做,就徹底罩住了我,顯得過于親密。
我也愣住了。
「言玉,我——」他慌亂解釋。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好奇的聲音打斷了蔣祁鳴的話。
蔣聿桉站在門口,撐著盲杖,笑得云淡風輕,狀若無事。
「聽到你們在笑,想來玩得很開心?」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蔣祁鳴不知為何,也沒有挪開手,他保持著背對蔣聿桉的姿勢,低著頭,神情不明。
蔣聿桉摸索著走進來,抬手,將要摸到滾燙的鍋子。
我連忙推開蔣祁鳴,拽住蔣聿桉的手腕,急迫地說:「危險!」
蔣聿桉滿懷歉意:「抱歉,我只是......看你們玩得開心,也想和你們一塊。」
「我們沒玩,只是說了幾句話。」我連忙安慰,「燉菜在鍋里,要不,祁鳴你幫我看一下鍋,我去陪陪聿桉?」
蔣聿桉回握住我的手腕,那盲杖被他支在門口,全靠著我扶。
他輕聲說:「都怪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看不清——」
「你真看不清嗎?」忽然,蔣祁鳴揚聲說。
蔣聿桉止住了笑,他瞇了一下眼。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人,神情氣場卻無比相似。
「祁鳴,你不該這麼對長輩說話。」蔣聿桉平靜地說。
蔣祁鳴「哼」了一聲,拉開我,貼耳對蔣聿桉說:「你平日里老黃瓜刷綠漆,哭哭唧唧恨不得演個沒斷奶的孩子。如今倒在我跟前裝大了?」
他這句話屬實有些莫名其妙。
蔣聿桉破產加眼盲,難道還不許他脆弱一些?
我有些生氣,剛要圍護蔣聿桉,卻見蔣祁鳴雙手捏住蔣聿桉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外推。
「言玉,我陪他就行,你忙你的。」
13
我做飯做得心神不寧,好不容易做好,立刻叫他們出來吃飯。
但沒成想,推開門,卻看到了蔣祁鳴青黑的一張臉。
我呆了一下,剛想問他又生哪門子氣,卻見他手中握著一個小雕像。
我頓住了。
蔣聿桉艱難地開口:「言玉,這事怪我,我本來想給他看你親手做的樹雕來著,沒想到——」
蔣祁鳴直勾勾望向我,連連冷笑:「這是樹雕?」
他攤開手。
我能騙得了蔣聿桉,又怎麼能騙得了明眼人。
雕像刻的赫然是蔣聿桉,他微閉著眼,側目垂下,溫柔地望著懷中的一束花。
漂亮得宛若謫仙。
我雕工不好,反倒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無疑——明明沒有蔣聿桉的照片,同他也不甚親厚,卻能把他雕得生動。分明是在雕他時,一刀刀刻下去,將那人的面容記得刻骨銘心。
這份情感,哪里是對普通恩人的。
我沉默地看著蔣祁鳴。
「說話!」不知為何,蔣祁鳴神色有些激動。
我走到他身前,牢牢捂住那個雕像。
仰著頭,沖他比了個口型。
「別告訴他。」
蔣祁鳴眉頭一跳,他面無表情地瞪了一眼尚不知發生何事的蔣聿桉。
他閉了閉眼,然后忽然貼緊我的耳朵,語氣莫測地說:「你這樣做,我還如何放心讓他待在你家?」
「那你想怎麼樣?」
蔣祁鳴眸色微動。
「我可以不說出來。但我也要住在這里,不是只能周末住,是一周七天,日日夜夜,我都要待在這里。他要趕我走也不行。」
我緊緊盯著他。
笑了。
蔣祁鳴,你說蔣聿桉是心眼多。
可你說話時,臉上的小心思分明藏也藏不住了。
但我是從何時起,無意招惹來這頭少狼的?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從他手中抽出那雕像。
「成交。」
14
當天,蔣祁鳴就把行李搬了過來。
蔣聿桉知道后,不太高興。
我問他,他卻只搖頭,「照顧我一個已經夠麻煩你了,祁鳴真是......沒眼力見。」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我錯覺中,覺得蔣聿桉似乎在咬牙。
他惱恨又后悔地搖搖頭,不知在后悔何事。
隔了幾秒,才露出平日里的笑容,溫聲問我:「所以那雕像倒底怎麼了?祁鳴看了以后很激動,卻也不和我說。我只好來問你,莫不是什麼不該給別人看的。」
我咳嗽了一下,「不是,祁鳴怕樹罷了。」
收拾東西的蔣祁鳴看了我一眼,我瞪了回去,他這才有氣無力地說:「是,我怕樹。」
蔣聿桉沒說話。
當晚,他有些發燒,又不愿去醫院。
蔣祁鳴要陪他,蔣聿桉只捏著我的手腕,側身咳嗽,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我便心存僥幸,暗自竊喜,堂而皇之地留下來照顧他。
我將擰干的濕毛巾搭在他的額頭。
蔣聿桉癡望著半空,突然說:「言玉,這麼多年,我資助了這麼多人,卻只有你毫不猶豫地收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