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接下來兩天我的課很多,閆寄也很忙。
我們一天難得碰一次面,只好暫時偃旗息鼓。
周六一早,閆寄把我從被子里挖出來,開車回孤兒院。
孤兒院設施老舊,前陣子暴雨,有部分受損還沒來得及修繕。
閆寄來得正巧。
劉院長笑呵呵地問我:「閆寄是你叫回來的吧?」
「沒有啊。」
是閆寄主動提出來的。
閆寄自幼孤僻冷漠,和院里的大人小孩都不算關系親密。
劉院長不信:「閆寄自從離開,就沒回來過一次。他一向最聽你的話,要不是你開口,他肯定不會回來的。」
我笑笑,不再解釋。
閆寄已經忙完了,正在倉庫歸置工具。
倉庫無人清掃,艷陽光下,漫天灰塵飄舞著落到閆寄發上,恍若一層微黃的細雪。
我踮起腳幫他拂去頭發上的灰塵,問他:「閆寄,那天劉院長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聽到了?」
「嗯。」
閆寄滿不在乎應了一聲,忽然捉住我的手腕,微微汗濕的面龐靠過來。
他定定地望著我:「愛心獻完了,我的表彰呢?」
什麼表彰?
我嘟囔:「獻愛心是無償的,你怎麼這麼俗氣?」
閆寄承認:「我俗氣。」
他目光灼灼,我計從心起,煞有介事地說:「我覺得你的表現還不夠有愛心,表彰還得再考量考量。」
到時候非但沒有表揚,我還要狠狠挑剔一番,不愁閆寄不嫌我煩。
作為孤兒院的傳說,閆寄曾一己之力把孤兒院所有挑釁他的小男孩打哭,年紀小的孩子更是看到他的臉就被嚇哭。
劉院長對此一直非常頭疼。
但閆寄恐怖的威懾力,現在卻意外地好用。
幾個不愛洗澡又愛搗蛋的刺頭小鬼,在閆寄面前都蔫兒了。
劉院長好笑地看著一群靜若鵪鶉的孩子:「還得是閆寄回來,不然這群小家伙還不知道多鬧騰呢。」
閆寄大展愛心,親自帶著小鬼們去洗刷干凈。
劉院長慨嘆:「他對小孩竟然這麼有耐心,我還是第一次見。」
閆寄才沒有耐心呢。
我心里嘀咕,估計是怕我借題發揮。
洗干凈的小蘿卜丁們可可愛愛,不知道閆寄對他們做了什麼,一個個乖巧地圍在閆寄身邊打下手。
孤兒院的孩子們從小生活自理,手腳很麻利。
閆寄把買來的蔬菜和肉都交給他們洗,用刀切成塊之后,再讓他們穿成串。
閆寄以前兼職賣過燒烤。
他烤串好吃,生意很火爆,一度讓老板想把他培養成合伙人。
但閆寄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他要陪在我身邊。
我去哪兒,他就會去哪兒。
這也是我在系統提示下提出的無理請求。
閆寄應下的時候很自然,完全無視了老板遞過來的一沓紅彤彤的鈔票。
后來閆寄辭了兼職,我也很久沒吃過他烤的串了。
「閆寄這孩子,什麼都好。」
劉院長也看著動作熟練的閆寄,感嘆:「就是太冷心冷情,什麼也不在乎,除了你。
「小胡豆偷偷拿了他一顆糖,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哭得尿褲子,把自己所有的零食都給他,結果他一轉頭就放到你床上。
「院里哪個不對他和和氣氣?他偏偏誰都不理。你吃著他挑了刺的魚,嫌他把肉魚弄太碎,他也只是更加小心。」
這聽起來我很是不知好歹。
事實上我也確實如此,沒什麼可反駁的。
院長拍了拍我的肩:「現在可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啊,兩個人談戀愛,要多多包容體諒才是。」
「我們才沒談戀愛。」我矢口否認。
院長笑著搖頭,眼里明晃晃寫著「騙不過我老人家」幾個大字。
我熱著臉,擲地有聲:「我和閆寄才不會談戀愛,我們倆一輩子都不會談戀愛!」
話音剛落,一盤剛出爐的燒烤重重放在我們身側的石桌子上。
閆寄黑色襯衫袖口半挽,貼合著皮膚的襯衫顏色更深,已經濕透了。
他許久沒理的黑發也閃著瑩潤的光,鼻梁上沁出薄汗,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
他慣常這副冷厲的表情,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高興。
我咬著下唇,心里直打鼓。他卻什麼也沒說,放下盤子就回去繼續烤肉了。
小孩子們一邊望著我這第一盤烤肉流口水,一邊眼神更熱切地盯著爐Ṫũ̂₎子上的肉。
我沒了好胃口,悄悄去看閆寄。
他動作專注流暢地翻著烤肉串,沒分給我多余的眼神。
4
閆寄心情很差。
這一點在車上的時候,我體會尤其明顯。
在院子里,有吵鬧爭搶的小孩兒,還有坐在一旁的劉院長,不刻意關注,閆寄的存在就被沖淡。
閆寄則始終像個無情的烤肉機器,不停地烤肉,直到吃得最兇的小孩都撐得塞不進去才停手。
他一個人清理著東西,拒絕劉院長去搭把手。
我遠遠看著他一絲不茍地把鐵網都刷得锃亮。
閆寄做事一向認真,但過分認真的時候,也有可能是他壓抑著情緒的時候。
直覺讓我想逃避這樣的閆寄。
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我忐忑不安地坐上了回程的車。
隨著兩個人的沉默時間拉長,狹小的車廂內氣氛逐漸扭曲、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