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囚禁十余年后,我的母妃吞金自盡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不堪受辱,卻不知那些生金是我偷偷塞給她的。
這是我們母女聯手設的局。
她以命作注換我的通天路。
冰冷的宮闕,終于成了我的掌中物。
1
我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在冷宮默默無聞茍了十幾年,沒想到在今日聲名大噪。
大名鼎鼎的謝鏡竟然親自來冷宮尋我,還被我的皇姐抓了個正著。
謝鏡,字子鑒,謝家嫡長公子。
我皇姐文寧公主的夢中情郎。
不用看我都知道皇姐此時的表情。
唉,第一萬次,我在心里感嘆男色就是禍水。
我恨恨地瞪了謝鏡一眼。
謝鏡不動聲色地將沒遞出手的東西藏進袖中,淡定拱手行禮:「見過文寧公主。」
「謝郎,你來這賤……皇妹這兒,作什麼?」文寧一邊強自歡笑,一邊試圖用眼神凌遲我。
我木著張臉,假裝自己是個死人。
謝鏡:「下官不過遙看此處桃花開正好,想過來采上幾枝贈與家妹。」
他意有所指:「不曾想湊近一看也不過如此。便罷了。」
文寧瞬間轉怒為喜。
兩人在我面前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準確地說是文寧嘰嘰喳喳,謝鏡適當捧哏。
我的大腦逐漸放空,眼神盯著鞋尖。
終于,文寧發覺自己在木頭眼前秀優越沒意思,強拽著謝大公子去她宮中吃茶點去了。
我長舒口氣。
氣還沒舒完,冷宮里唯一的艷色在我眼前傾塌。
嬌嬈的桃花枝砸在我腳前,被故意走近的老奴踩進泥里。
文寧派人毀了我的桃樹。
它不是我的人生中第一件被毀去的所有物。
我已然習慣。
我腳步一頓,繞過了它的殘骸。
真煩,今年夏天吃不到桃子了。
更麻煩的是,我還得去應付那一位。
祂一定在我殿中氣得跳腳,罵我不爭氣。
2
祂果然在發火,殿中一片狼藉。
我淡定地走上前撿起凳子,輕門熟路地找出工具修理它。
祂憤怒至極:「蔚蓁,你是廢物嗎?!」
「就現在,隨便拿些什麼來供奉我!我弄死那群狗東西。」
「不。」我斷然拒絕。
等文寧派來的人都走了,我才出了殿門。
廢棄的偏殿后方,是我開墾的秘密菜地。如今夏天沒了桃子,更得精心侍弄它。
日暮西垂。我回殿中點起一根蠟燭,珍惜地撥了撥燈芯。
剛剛點燃,一陣邪風吹滅了它。
繼續點、繼續滅。
如是反復再三。
在我發火之前,祂沉聲問:「蔚蓁,你是不是嫌棄我是邪神,才不供奉我?」
我不理祂。
「算了,我不殺她就是了。你別不高興。」 祂別別扭扭地用腕足卷起枕頭輕輕砸在我身上。
我挪開枕頭:「我沒有不高興,別擔心。」
我的尾指激動地顫了顫。
祂越來越聽話了。
快了。
邪神顯然不是很相信我的說辭。
祂猶豫再三,伸出一根腕足遞到我身前,聲音悲痛:「你好久沒吃葷的了。吃鐵板燒嗎?」
「炭烤也行。」祂說著說著自己好奇了,「我還沒嘗過自己。要不炭烤?」
?
大可不必。
我的良心隱隱作痛。
3
被笨蛋邪神纏上,得歸功于文寧。
那時候我還不滿五歲,生活在宮外,還是個快快樂樂的小姑娘。
阿娘會偷偷摸摸帶我出去吃小零嘴,阿爹會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騎大馬。
直到尹皇后和蔚文寧出現,我才知道,阿爹不是阿娘一個人的夫君,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父親。
他是天下之主,是尹皇后名正言順的丈夫,也是蔚文寧孺慕已久的父皇。
蔚文寧打小就痛恨我。
她比我稍長幾個月。但我還沒有出生,就奪走了她的父親所有的期待和寵愛。
尹皇后把我們母女帶回了宮。
我無憂無慮的童年結束在朱紅色的宮門闔上的那一剎。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可怕的事,以至于被蔚文寧關進陰森的冷宮,我都不覺得恐懼。我只是抱著膝蓋睜著眼望著漆黑的墻壁。
蔚文寧的婢女在一墻之外繪聲繪色講著在這間殿內慘死的妃嬪往事。
陣陣陰風刮過,宮女的聲音越來越緊繃,時不時還會顫抖和頓住。
我一點不怕。
我早已親眼目睹比鬼神更可怕的事。
祂便是這時候來的。
當然,用祂的話來說,這叫降臨。
祂的腕足纏住多嘴的宮女,一擰,頸骨斷裂的聲音響起。
祂高傲地對我說:「凡人,我收到你的祭品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信徒。」
沉浸在悲痛之中,滿心無神論的我:?
我問道:「你是?」
「我是神明!」祂揮舞著觸手得意地問,「需要提供拋尸服務嗎?只要向我獻祭,我就可以幫你做到哦!」
我誠懇發問:「人不是您主動殺的嗎?」
怎麼還管殺不管埋?
邪神沉默了,祂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
我:……
我惹上了邪祟,我慘然地想。
但好消息是,祂好像不是很聰明。
4
邪祟沒有殺我。
祂說,將來,我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
祂還說,名滿天下的謝公子是我未來的夫婿。他會成為我的裙下之臣,為我赴湯蹈火。
可惜十年過去了,我還只是茍活在冷宮,活得比宮女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