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比如她開始每天都好好吃飯。

消瘦的小臉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

「反正你做都做好了，我就勉為其難吃一點吧。」

比如她會跑到山上摘來滿滿一筐紅桑果，假裝順手帶給我。

「喏，我吃不完的。給你，別浪費。」

我咬了一口，她巴巴看著，忍不住地問：

「好吃嗎？好不好吃？」

明明我窺到，她吃得肚子圓圓后，又仔細挑了大個的果子摘下來。

跑到小溪旁，清洗得干干凈凈，一路小跑著送給我。

比如她看見我的道袍破了，偷偷跑到鎮上買來一匹布。

等我睡熟后，她一針一線熬夜縫制。

裝作若無其事遞給我。

「喏，前天撿了一匹布，想著不能浪費，就隨便給你做了件道袍。」

比如她把無比珍惜的紅絡子，悄悄滴上心頭血。

「喏，這個紅絡子我不稀罕了，送你了，你不要就丟吧。」

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她小腦袋昂得高高的，傲嬌得要死。

唯一不變的是，她死活不肯改變雞窩發髻和換洗那條臟兮兮的白裙。

我倆不倫不類地走在一起。

一個妝扮整潔，像惡毒后媽。一個備受凌虐，像可憐繼女。

無數人對我側目怒視。

我只好找人剪裁了好幾條白裙，特意做舊做臟，方便她換洗。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9

快到縹緲宗時，我和夏乃慈約法三章。

不得傷害同門；不得做危害宗門的事情；不得隨意傷害無辜。

依舊帶著空靈的茫然，她抬著高高的下巴。

「我從不殺濫殺無辜，我只殺死亡名單上的人……」

我無意見過她那一張長長的死亡名單。

要達成愿望，她還得挨好幾輪天罰。

名單最后的一個宗門，是玄劍宗。

那是天下第一神宗，合體期、大乘期的頂級高手，比比皆是。

就算夏乃慈有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天賦，目前也斷無屠戮玄劍宗的可能。

與天賦一起伴生的，同時還有謊言。

她說從不濫殺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送她饅頭的老婆婆。

我那時還不知道。

你擔心什麼，什麼就控制你。

10

縹緲宗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宗門，全宗門加起來不足二十人。

除了我、師尊和青蘅師姐，其他的都是筑基期的小毛孩。

大家見了夏乃慈如畏蛇蝎，無不流露出自己都不明白的懼意。

他們甚至都不認識她，卻本能地感到害怕。

連我那煉虛期的師尊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勸我把她送走。

「不礙事，她的死亡名單沒有咱們縹緲宗。」我把部分實情告訴師尊，反向安利夏乃慈的優點，「只要她待在咱宗門，那不就成了鎮宗獸了嗎，誰還敢挑釁咱呢？」

師尊覺得很有道理。

他不忘老生常談，勉勵我勤加修煉，并拿玄劍宗的少掌門玄影作榜樣，說他前些年資質平平毫不起眼，最近在仙門大比大放異彩，力壓群雄。

這一番話好像很有說服力，又好像哪里不對勁。沒有天賦的人，光靠勤奮就行了嗎？

不管怎麼樣，夏乃慈順利地留了下來。

代價也是有的。

往日我那沸騰得像紅油火鍋的積分小院，終日凄清冷寂，再也沒有小毛孩們踏足。

他們大多年紀相仿，感情很好，修煉之余，都在一起瘋玩。

時不時有歡聲笑語飄過來。

夏乃慈到底還是個孩子，每每聞聽，不免露出了渴望和向往。

嘴上卻裝得滿不在乎。

「有這個時間玩耍，還不如多修煉。我才不樂意和他們玩呢！」

她的心情我懂。

星際政府集中培養一群孤兒當賞金獵人，每一百人只能選拔兩個人，淘汰的全部送到最底層的萊特星球當勞工。

所謂今天的朋友，就是明天的競爭對手。

我不敢交任何朋友，但是又無比渴望交上朋友。

本來我是不想管她的。

念及「心情好，飯才能吃得更好」，早日養肥她便可早日交差，我變著花樣搞各種吃食，燒烤、火鍋、炸串、熬湯，香味四處飄散。

小毛孩們毛茸茸的小腦袋，便如雨后蘑菇一樣，紛紛從積分小院里冒出來。

我趁機提出條件，免費蹭吃蹭喝可以，但需要帶一個小玩具來，和夏乃慈交換。

隨后的日子，又把夏乃慈趕出去，和小毛孩們一起修煉，方便增加感情。

我特意給她縫制了幾個小兜兜，里面裝滿了糖果子、龍須酥、綠豆糕、蜜餞等各色小吃，方便她分發給小伙伴們。

誰也沒想到，一個足以改變夏乃慈命運的關鍵點，就在此時轉動了齒輪。

11

時間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

它可以沖刷掉夏乃慈身上的戾氣與殺意，可以改變她沉默傲嬌的個性，可以讓她從瘦小伶仃長成圓嘟嘟的小姑娘，也可以扭轉人心。

幾年過去，夏乃慈早已和小毛孩們打成了一片。

有一日，她拿了一把玄鐵劍回來，發髻依舊蓬亂，白裙破損，眼眸卻亮晶晶的，快樂得直轉圈。

「姐姐，這是清衡師姐耗費一年為我鑄造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好看嗎？」

清衡師姐是修真界出名的鑄造狂人，日日沉迷打鐵無法自拔，性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