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婚三年,我們恩愛如新婚。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好像很愛我。
可每一次每一次,他又無比厭惡我,因為責任讓他痛失我阿姐。
「月娘,每次與他同床,我都覺得惡心。」
「躺在我身旁的,為何不是我心心念念的你?」
「我不敢熟睡,我怕我在夢中不小心念出了你的名字。」
我當時沉浸于再也無法去邊疆殺敵的悲傷中。
也忽略了他悲痛地看著我阿姐的眼神。
03
因為我這詢問。
我終于從裴承的眼里看出了慌亂。
他答不出,他也不敢答。
于是他選擇了逃避。
「夫人,我困了,酒氣擾人,今日我宿書房。」
他甚至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幾乎狼狽離開。
我當然懂。
這就是答案。
我轉身從枕頭下拿出三個小人。
是裴承親手刻的,他說他在外操練時,讓我用這個代替思念。
他說,他會每一年都送我一個。
我抽出一個給連翹:「丟了吧。」
她很驚訝,畢竟我以前寶貝得不行。
「夫人,這是將軍親手刻的,你不是說要收集到老嗎?」
我看向她:「丟了。」
她嗯了一聲。
我把剩下兩個放在了桌上。
一夜未眠。
隔日連翹帶來了母親寫的信。
來信說阿姐為流民布施粥米時,不幸感染風寒。
告訴我日頭轉涼,要當心身體。
我看信時,裴承也在。
幾乎是剛看完,他便起身:「今日國公府三公子約我會面,夫人,不能陪你用午膳了,你可會怪我?」
我拉著他的衣袖,仰著頭:「可是我眼睛痛。」
往日,他都會攬我入懷,輕柔幫我按摩。
今日,他蹙眉。
片刻后,他還是抽開了我的手:「我晚上早點回家陪你,好不好?」
我垂眸,未置可否。
因為啊,阿姐的事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待他出門,我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跟在身后。
以阿姐的性格,就算是生著病,也會出現在醫館給人瞧病。
我躲在對面的角落,看著他手里提著藥,緩緩走向我阿姐。
他可真笨啊。
我阿姐就是醫女,怎會需要他這樣的關心?
隔得遠,我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
只等到天色黯淡,裴承都未曾出來。
我按了按發麻的腿,轉身離開。
回去后,我遞給了連翹另一個小人:「這個也扔了。」
04
裴承是下半夜才回來的。
又是一身酒氣。
他躺在我身旁,許是發覺我呼吸均勻已經睡著。
于是,他從背后抱住了我。
我有一瞬間的僵硬,但他似乎不曾發覺。
我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
「你還是這麼狠心,對我沒有一絲愛意。
「如此也好,我也死心了,如你所愿,我會同沈杳好好過日子。
「不從正面抱她,不看她的眼睛,她就很像你,我該知足。」
我任由血液一寸寸地冷掉。
在他終于睡著時,抽出他的雙臂。
外面月色皎潔,我起身拿起最后一個小人。
從窗外扔了出去。
他想好好過日子?
可我不愿了。
05
裴承醒來時,我已經擬好了和離書。
我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眼底還有一夜未眠的青黑。
看起來是很憔悴。
所以他走過來要抱我:「天寒,夫人怎麼穿這麼少?」
「是不是眼睛痛得睡不著覺?我給你揉揉。」
我伸出手擋住了。
為什麼有人能一面表現得自己很愛我?
又在另一面深深地嫌惡著我?
這幾日壓抑的情緒反哺。
那些他親手寫下的文字。
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在我心上不斷凌遲。
一刀一刀。
刺得鮮血淋漓。
痛。
很痛。
我強壓住喉頭上那一抹要涌出的腥甜,很平靜地看著這個我從少年就愛慕的人,淡淡說道:「裴承,你心悅我阿姐啊。」
他張著嘴,動了動唇,卻沒說出一個字。
可是表情卻慌亂到了極致。
我站起身來。
他踉蹌一步朝我走來。
我退后幾步。
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念道:
「月娘,她瞎了一只眼就不像你了。
「每次與她同床,我都覺得惡心。
「待我攜戰功歸來,我便休她娶你,你可愿等我?」
……
我說一句,他身子便矮一寸。
我看著他的表情在這一字一句中慢慢變得慘白。
甚至還夾雜著那麼一絲絲后悔。
他怎麼會后悔呢?
我終于發現了他骯臟的內心,看出了他對別人的心意,知曉他不愛我這個事實。
他定是滿意極了。
因為啊,他再也不用背負著對我的愧疚,壓抑自己的愛意了。
我以為親手撕開他虛偽的面容,我會得到暢快。
可怎麼眼淚反而濕了一臉呢?
裴承悲痛欲絕看著我:「杳杳,不是這樣的……」
我打斷他的話:「是哪樣?是你和我在一起卻想的是我阿姐?
「還是你假意和我要好,實則是通過我打探我阿姐的消息?
「抑或是,你為了所謂的責任,只敢立下戰功才敢休我?」
我從桌上拿出擬好的和離書扔在他臉上:「那我替你做這決定,裴承,我們和離吧。」
可他卻一把撕掉了和離書,顫抖著聲音說道:「杳杳,和離,我死都不會同意。」
06
那日,他發瘋似的從書房拿出那些藏滿齷齪愛意的書信。
然后當著我的面燒掉。
火光中,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釋然。
他大步跑到我面前,聲音輕顫:「杳杳,都沒了,我們以后好好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