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群狼一擁而上,要將其分而食之。
遠處的風吹來。
數片花瓣落下,兇惡狼群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驅走。
一片花瓣落在它的眼睛上。
小狐貍奄奄一息,感覺尾巴回來了,虛弱地睜開眼睛。
華光消散,風停了。
仇恨化作求生欲讓小狐貍掙扎著活了下來。
都怪它太弱小,所以保護不了母親。
要快點強大起來。
陷入黑暗的偏執,它的爪子踩過花瓣,一瘸一拐地走入深林。
我閉上眼睛。
菩提動了凡塵之心,干擾世間因果,已是破戒。
我失去神力,投身肉胎,又因體內的菩提子遭妖魔覬覦。
前世那一瞬的悲憫,反倒促就它生出妖魔的執念。
當年的小赤狐,長成了弒殺成性的九尾大妖。
8
我的目光落在那微微抖動的赤黑色耳朵上。
呼吸不自覺放輕。
手指勾起它耳側柔軟的絨毛。
閃電般被咬住。
眸子里滿是仇恨和清醒。
果然,早就醒了啊。
我輕易掰開它的牙齒。
將一碗黑咕隆咚的藥灌了進去。
赤璃何曾受過我這般粗魯對待,怒視:
「你給我喂了什麼?」
「毒藥。」
我不喜歡他現在的眼神。小狐貍的眼睛,不該被血腥沾染。
他盯著我好一會兒,挑釁冷笑:
「樹仙大人既要我死,又何必救我?虛偽至極。你可知自己救下的是個吃人心肝的妖魔?」
「我早已不是什麼樹仙大人。」
我望著他眉心的一點紅,淡淡道。
「你已經被我的血制住,無法再作惡。」
他的憤怒和恨意驟然爆發,兩顆尖牙不受控地長出,試圖妖化,眉心愈發艷紅。
「待我掙脫,定要將那尸山骸骨落在你眼前!哈,你能制住我一時,還能制住我一世?」
「那便一世。」
此言一出,狂暴的赤狐竟奇異地安靜下來。
一雙灼灼金瞳死死盯著我,直盯得人不自在。
好在藥效發作,很快他又昏睡過去。
第二日我歸家時,房中傳來乒乓脆響。
開門一片狼藉。
我還沒生氣,反被惡人先告狀:
「你給我做的都是什麼東西,難吃至極,豬都不吃!」
我無奈收拾起被他弄灑一地的飯菜。
「我就這手藝,不吃便餓著,再說你不是早就能化形了?」
那條瘋狂拍打床鋪的大尾巴不動了,狐貍冷笑:
「我一個階下囚,憑什麼給你做飯?」
話雖如此,但晚上的飯菜又一如往常地出現了。
餓了這麼些天,我眼睛都冒光了。
等我干完三大碗,才有些后知后覺:狐貍會有這麼好心?
下一秒便倒在桌上。
我眼睜睜看著赤璃步步靠近,唇瓣勾起冰冷諷笑:
「娘子,我們還沒洞房呢。」
我被他抱在床上。
那張妖冶勾人的面龐緩緩湊近,帶著惡意審視。
下一秒臉側便貼上一團毛茸茸。
聽著他憤怒地詰問,我笑了。
他不知道,菩提百毒不侵。
且受我限制,他每日化形的時間也有限。
我做了一件想做很久了的事。
將一大團惱羞成怒的毛茸茸抱在懷里,任他抓咬,攥住那條大尾巴揉來揉去。
尾巴根部猛地打顫。
「誰許你摸吾的尾巴?!」
我厚著臉皮:
「這本來就是我的。」
這條尾巴還是我續上的呢。
黑暗中,氣氛變得詭異。
不知何時另外八根火紅狐尾也冒了出來,因妖力不濟只有虛影沒有實體。
可我好似感覺渾身都被毛絨狐尾裹住,仿佛爭寵一般。
手腕、腳踝、腰間,還有脖子上漸漸收緊……
「沒想到樹仙大人這麼不知廉恥。」
赤璃貼在我的耳側,聲音輕柔,惡意誘哄:
「樹仙大人,我想吃人。」
我無奈扭頭,背對他。
脖子一松,那條尾巴將我下巴扭過來,對上一雙灼灼眼眸:
「樹仙大人,就不能為我破戒嗎?」
狐貍精。
還是只頂級狐貍精。
可惜我老僧入定不為所動,把狐貍精氣得牙癢癢。
破戒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望著虛無的黑暗,喃喃自語。
生了執念的,或許從來不只這狐貍。
9
我就這樣困著赤璃,不知不覺入了春。
受制于人,他自是不會善罷甘休。
妖力雖受限,但拔拔路過老頭的胡子,偷吃鄰居家的母雞,故意惹孩童啼哭……還是不在話下。
我到處給他收拾爛攤子,回到家早已火冒三丈。
卻見那始作俑者慵懶靠在床頭,地上一堆小狐貍!
怒氣瞬間被融化,一堆毛茸茸圍上來,讓人神志不清。
可是剛把一個小團子抱起來,懷里就空了——一根狐貍毛悠悠落在手心。
見我一臉遺憾,狐妖的尾巴幾乎將床板拍塌:
「誰準你抱它了?」
這狐貍又吃醋了。
連自己的毛都醋。
我故意嘆氣:
「還以為我家賢惠的小書生連孩子都能生了呢。」
狐眸微瞇,這下是真生氣了。
我以為是因我調侃生子,他卻逼問我那病弱人類有什麼可掛念的。
我說不出個所以然,赤璃更加氣惱。
無論我怎麼央著他再變出小狐貍,他都不肯,給他買的小梳子也被扔到一旁。
哄不好了這是。
不僅冷淡,這些時日赤璃變得異常懶怠。
有時我晚歸回來狐貍仍在睡,不由得疑心狐貍是不是病了。
難道是妖力虛弱導致?
他畢竟是妖,一直被拘著無法修煉進補,難保不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