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來告訴我答案,阿銀。」
我很久之前告訴過他,阿銀是母親留給我的名字,而銀子卻是做了閹人之后父親開始喚的名。
如今被他這麼喊著,我內心五味雜陳。
顏尚卿顫抖著聲音,像個無助的孩童:
「我天真地以為只要表現得足夠討厭你,就真的能討厭你,凈會些虛偽的自欺欺人的伎倆。對不起,其實我才是那個膽小鬼。殺了我吧,阿銀,用你的眼眸里那汪清澈的潭水,就這樣淹死我。」
我嘴巴張了又張,酒醒了大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或許真是我這雙眼太邪祟,吸人精氣。」
我看著他,松開他方才被我摁住的手,故作輕松地苦笑。
「罷了,你把我克死也好……克死算我的。」他也笑了,就好像決心赴死一般。
「我這雙眼惹過什麼,王爺還不知道嗎?」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把你看好,全部都是我的錯。」他溫暖的手拂過我的雙眼,說。
因為這雙眼長得太柔媚,我曾一度被府里的老管家騷擾,甚至差點被侵犯。
剛好那時便是我與顏尚卿鬧得最過分的時段,卻也除了他沒人愿意護著我。
等他踢開柴房的木門,我全身赤裸被束縛著差點失身。
后來那個老管家被杖斃,而我越來越不愿意抬眼看人。
記憶里老管家那蒼老的雙手抓著我的手臂,笑瞇瞇地夸我眼睛漂亮,再配上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我寧愿挖掉自己的雙眼,也不愿再看到一次這樣的臟東西。
我只記得,當時自己無論叫了多少聲都無人應答,就算是偶爾會有輕微的腳步聲停留,頓了頓后又消失不見。我從未覺得這世上,這些人,如此令人心寒。除了他,是帶著春風來的。
他俯下身重新含住我的雙唇,與剛剛發作的煩躁不同。
這次是溫柔的、細水長流的。
「我見過這幅場景,在我八歲的時候……」
他的眼眸明了又暗,像個旋渦中心的矛盾體。
「沒關系,以后就不再是噩夢了,對你也對我。」
他又說。
溫柔的吻像細雨一樣落到我身上。
「別怕……」
我像個煎鍋里的餅被他翻了又翻。
整整折騰了一夜,他終于肯放我睡了。
可他躺在我身邊,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臉。
被這熾熱的視線盯得我是怎麼也睡不好,但又實在是困。
于是半睜著眼看他,沙啞著嗓子問:
「怎麼了?」
「你也會離開我嗎?」他說。
他握著我的手,捏著我食指摩挲著。
我聽出他的情緒,卻不明白他的若即若離到底源自哪里,也不想騙他。
「沒有誰離不開誰的。王爺,睡吧。」
他抓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人和人的關系,難道注定是不會長久的嗎?」
我無奈嘆了口氣,用盡力氣抬了抬被他緊抓著的手臂,讓他看。
「會,前提是雙方都覺得公平。」
他聞言,慢慢松了手。
我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輕輕說:
「對不起。」
很小聲,但還好我聽到了。
「沒關系。」
雙兒翠兒最近遮遮掩掩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我掃花瓣的掃帚一丟。
躡手躡腳地走到她們身后,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那本總被她們捧著的書。
「這是什麼……話本?」我看了看書面的標題邊跑邊看。
「啊啊啊啊啊銀子回來!壞銀子回來!!不許看!!」
雙子扯開了嗓子號,翠兒則窮追不舍地試圖奪回這話本。
「銀子!!我給你看就是了!!你別拿到王爺屋里!!」
翠兒跑不過我,氣喘吁吁地在原地無能狂怒。
我慢悠悠停下腳步,才看清了書皮上的幾個字。
「《春陽枝記》?是什麼東西?」
「哎呀,其實就是城里最近銷量很高的話本啦。」
「真稀奇,城里最近興起這種東西?」
我摸摸下巴遞回去給翠兒,對著她晃了晃手中的書:
「這話本講的什麼故事,你給我念念唄。」
「這……」翠兒心虛地望了一眼雙兒,撓撓臉表示為難。
「這都不行?難不成里邊全是春宮圖?」我瞇著眼睛狐疑地在她倆身上打轉。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啦!總之……反正銀子你別看啦!!」
說著兩人拿著書就跑開了,雙兒好像跑得太急還被絆了一下。
不看就不看唄。
不過還沒問,方才瞥到書中的「玄素之方」是什麼意思。
我跟顏尚卿的關系變得很微妙。
看似好像什麼都沒變,但在只有二人待著的時候,他總是朝我靠近,然后幼稚地偏要肩并肩跟我緊挨在一起。
像只怕冷的大兔子一樣。
我甚至覺得可愛得緊,是不是沒救了?
我想起那書的內容,無聊地隨口一問:
「王爺,玄素之方是什麼意思?」
聞言,顏尚卿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臂,關心還沒問出口就見他用詫異且荒謬至極的表情看著我:
「你……你在哪里學來的?你都看了些什麼?」
「啊……昨天瞧了幾頁書,沒看懂這幾個字。是很不好的意思嗎?」
看來是很不好的詞,要是供出是雙兒翠兒她倆的書,那下個月的桃花釀指定沒我的份兒。
「也不至于……算是一件尋常事吧……」
「那王爺也做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