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是哥哥,我們能怎麼辦呢?」
他晃了晃手里裝知了殼的布兜子,笑著說:
「讀書,我們要一直讀書,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讀。」
那個夏天,一顆讀書的種子在我心里默默種下。
我們的業務越來越繁忙。
挖黑藥、摘連翹、砍柴、撿廢品……
只要能賺一毛錢,我們都不放過。
就這樣,我跌跌撞撞上了初中。
成績還算可以,穩居年紀前三,數學是我的強項,單科全校第一。
此時宋景明已初中畢業,面臨上中專還是上高中的選擇。
他是鎮上中學第一,縣里排名 25。
剛好當時市一中在我們學校有幫扶招生計劃。
只要參加招生考試,通過就能去市里上學。
據說那里的學生,都是清華北大的苗子。
校長提著水果親自上門,希望養父母能支持孩子去市里上學。
誰知養母罵罵咧咧,直接把水果扔了出去:
「你這殺千刀的活該斷子絕孫,還把主意打到我兒子身上。」
校長有兩個女兒,把她們供成了研究生,現在在北京工作。
可這在他們看來并不是值得驕傲的事。
他們只看到校長沒有兒子,閨女還跑了。
校長氣不過,說了一句「不可理喻」便走了。
只剩下宋景明和養父母百般爭吵。
他想上高中考大學,養父母想讓他上中專包分配。
爭吵后,他絕食抗議。
養母罵罵咧咧,摔門而去。
養父卻瞪著他:「我再問最后一遍,你非要去上高中嗎?」
他嗯了一聲,彎曲的脊柱瞬間挺拔。
承載著他遙不可及的夢想和希望。
我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他一定會去市一中參加考試。
養父啐了一口:「看來你鐵了心要離開我老宋家,那你這媳婦也不用留了。」
「走,春和,我們進屋玩游戲去!」
養父一把把我舉過頭頂。
我無法動彈,只能看向宋景明:「哥哥,我怕。」
我不知道養父嘴里的「游戲」具體是什麼。
但是他曾在深夜里壓在我的被子上,輕微地蠕動,厚重的喘息聲讓我一陣陣惡心。
「你個老畜生,不要臉的東西!我一出門就和這小婊子勾搭在一塊,我看你是活膩了!」
養母一嗓子,把養父嚇得一哆嗦,趕緊把我扔在地上。
養父母扭打在一起,宋景明緊緊抱住我。
「爸媽,我去上職專。」
養父母停了下來。
養母扯出虛假的笑容,拉住宋景明的胳膊:
「好好好,等你中專畢業,就給你兄妹倆訂婚,你們早點讓我抱孫子!」
那個時候,農村的孩子只要不上學,就意味著可以婚配。
有些甚至自己還是孩子,就已經有了孩子。
那一刻,我第一次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我看向宋景明。
他朝我點點頭,眼中生出一絲光亮。
我在期待著什麼。
可下一秒,他就接著養母的話茬:「一切聽爸媽的安排。」
他,就這樣任人擺布了嗎?
很快,宋景明被縣城的職校錄取,一個月回來一次。
我上了初二,課業壓力大。
宋景明和我說過,他不在家讓我別回去。
于是我周末呆宿舍里學習,倒與養父母也相安無事。
雖然苦,但生活還算順利。
我堅信,只要能把書讀到底,我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可是人生,總是讓我不如意。
14 歲那年,我來了月經。
這年,宋景明 16 歲。
3
褐色的血印在褲子上。
我的驚恐中帶著一絲絲小雀躍。
我翻出宋景明在離開前給我留下的小包裹。
他留了一封信,告訴我什麼是月經,怎樣使用衛生巾。
最后,他特別強調:如果來月經,寫信告訴他,但是千萬別讓養父母知道。
其中原因,不用深究。
我乖乖照做。
那個周末,宋景明回家了。
他來學校接上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甜甜地喊了一句「哥哥」。
他卻忙不迭地把頭偏向別處,干凈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春和,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片刻猶豫,我撒了謊:「哥哥,我一切都好。」
他摸摸我的頭,從包里掏出一個充電熱水袋。
那個時候在農村,還沒什麼人用過。
宋景明卻花了一個周的生活費,給我買了充電熱水袋。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寬大的棉襖里,感受著滾燙的暖意,疼痛似乎消失不見。
心里,也生出一絲絲悸動。
晚飯后,養父母圍著火爐烤火。
我和宋景明在門口剝玉米。
許是想快點剝完,我完全忘記了時間。
啪!
一巴掌扇了過來。
嘴里泛出一股腥甜。
「你看看你這臟東西,凳子地板都弄臟了!」
養母叉著腰,指著地上的褐色液體。
「媽,你別下這麼重的手,春和還是個孩子。」
宋景明把我護在身后,脫下棉襖披在我身上。
養母突然明白了什麼,臉上浮現出陰森的笑意:
「哦你說得不對,她現在是大人了。」
在他們眼里,女孩來了月經就是大人,是可以生育的大人。
宋景明攥緊了拳頭,隨即臉上換上邪惡的笑:
「媽,春和這丫頭身體太差了,經不起折騰,再好好養兩年。到時候,保證讓你如愿。」
那是宋景明第一次當著我的面向養母陪笑。
恍惚間,我有點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