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囡囡。」
砰——
我手中的方向盤發生偏移,直直撞上對向車道的貨車。
一片劇烈爆炸聲中,我最后想起城郊女尼小弟子的一句話:
「施主,人若是活到了第三世,那關于第一世的事,都會從記憶中抹掉。
「人,只會記得前世今生。」
24
我胎穿了,從一個律師變成了穿越女。
還是一個沒有系統的穿越女。
躺在偏院逼仄的寢室里,我連哭都懶得哭。
我在路上開車開得好好的,不知怎麼回事,手中方向盤偏移,竟然撞到貨車上。
那會兒我在走神些什麼呢?
我想了好久都記不得了。
還有,我記得自己每年都會發帖,但內容是什麼,也記不清。
算了,不想了。
多年律師的冷靜讓我冷眼掃了掃旁邊的女子。
看不清,視力模糊。
但是我能聽到她歇斯底里的咒罵:
「憑什麼我生了個賠錢貨,我不服,我不服!
「大夫人家世好就算了,肚子還爭氣,第一胎就生下長子。
「我不過是個歌姬,等相爺新鮮勁兒過去了,怕是要被遺忘在后院,日日孤苦度日。」
接生嬤嬤應該是她熟識的人。
只聽她壓低了聲音對此人道:
「嬸娘,這是我所有家當,有五百兩銀子,夠你離開京城好好活著了。
「幫我一把,就說我生的是個男娃,往后的事,不需要你管。」
她瘋,那位嬸娘也瘋。
我從女兒身變成了男子。
她的日子好過不少。
可她的瘋勁像是刻在骨子里。
日日讓我在院中曬太陽,說膚色黑些更像男兒。
還要我每日晨起鍛煉,說強壯些才不娘里娘氣。
但她的瘋遠沒有結束。
她說,女兒嬌弱,總是愛哭,要給我從根上改掉這個毛病。
我穿來時已經 27 歲了,除了當嬰兒時餓極了應景地號幾嗓子,提醒旁人我餓了。
其他時間從未哭過。
可我娘不滿意。
她猙獰著拿鞭子抽得我遍體鱗傷,留下難以祛除的疤痕。
然后又丟掉鞭子摟著我哭:
「風致,娘對不起你,可娘實在沒有辦法了。娘這輩子大約只有你一個孩子,若是你被人發現是女兒身,咱們就全完了。」
干脆全完了吧。
我一邊給自己傷口上藥,一邊心里想。
穿越的日子與書中寫的完全不同。
我與娘被困在相府里,幾乎終日無法踏出。
大夫人看向我時滿臉厭惡,只是在看向我兄長時,才多了幾分和善。
也虧得府中人對我不甚在意,這才讓我身份艱難隱瞞下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十二歲第一次來了癸水。
25
我娘將我丟進了冰桶中。
那刺骨的涼激得我每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冷。
我娘面目猙獰:
「只要泡一夜,徹底傷了身子,就能永不來癸水了。
「風致,你忍一忍,只要一夜就好。」
我知道我娘的不易。
相府日子太難了。
哪怕我拿出些現代知識,想在這個時代混出個名堂,都難如登天。
從我在學堂作了手好詩句后,得到的不是眾人的夸贊,而是他們臉上的神色復雜,以及我兄長那防備的眼神。
我失去了去學堂的權利。
我娘被大夫人罰跪了一日,被抬回來時,膝蓋幾乎廢了。
她再次癲狂,拉著我的手:
「風致,你等著,娘當歌姬時就憋著一口氣要拔頭籌。
「哪怕當了妾,娘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我兒文曲星下凡會作好詩,他們嫉妒我們母子,所以才下手,別怕,娘有法子對付他們。」
我沒想到。
我娘嘴里的有手段,說的都是真的。
26
她在當歌姬時,見多了底層的蠅營狗茍。
她把目光投到了大公子身上。
林家大公子在府中養了一匹小馬駒,平日得了空就去西山騎馬。
我娘不知從哪里得來了些藥粉,抹在了小馬的身上。
大公子如往常一般騎馬去西山騎行時,那馬突然發了狂,將人甩下身后,先是狠狠踩踏胸口,然后又跑到斷崖處縱身一躍。
大公子當場沒了性命。
大夫人與相爺哭得死去活來,對外宣稱大公子染急病身亡。
我娘竟然還有后招。
同樣的法子她用了兩次,讓相爺與大夫人因驚馬命喪西山。
自此,相府成了我的囊中物。
那一年,我十四歲,身量比我娘高出了半頭。
我曾想,我這一生,大抵要守護好女兒身的秘密,然后孤獨到老。
可我沒想到,我救了個人,還娶了妻。
我記得她跪在祠堂咬牙忍淚的模樣。
不過是與山匪待了一個時辰,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姜家就非要殺了她。
鬼使神差地,我張了嘴:
「要不,你嫁給我這個穿越女吧。」
27
在這句話說出后,我一陣恍惚。
仿佛在漫長的輪回中,這句話我脫口而出無數遍。
這樣的場景也經歷過相同的千萬次。
我稀里糊涂娶了妻。
她迷迷糊糊嫁了人。
洞房花燭是我癸水來的日子。
自從十二歲那年泡過冰桶后,我的癸水再也沒來過,但是每月會準時腹痛。
痛得我額頭青筋暴起。
我想躲回自己的臥房好好忍一晚,可我怕她會受到旁人嘲笑。
洞房夜,新郎離去,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對新娘子最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