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三的學生，開學第一天會舉辦一場盛大的聯誼會。

我們小鎮的男生和女生是分開上學的。

女孩學如何保養頭發，如何做賢妻良母，如何照顧小孩。

男生則學習工作需要用到的各種知識。

比如機械，經濟，管理，法律等等。

每一個女孩的愿望，都是嫁給一個英俊的男人。

相夫教子，操持家事。

楊宣，便是這個男人。

聯誼會在學校的大禮堂舉辦。

舞會上人頭攢動，可楊宣一出場，其他人就成了布景板。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看著他。

他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眉眼華貴，整個人似乎都發著一層白光。

我從未看到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所有少女情懷的美好幻想，此刻全都有了具象。

他邁著長腿款步向我們走來。

姐姐突然用力抓緊我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了我的手背。

我忘記了喊痛，就那麼呆呆地看著楊宣一步步走近。

05

「你好，美麗的女孩，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我低頭看著眼前的手掌，十指細長，骨節分明。

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可是這麼漂亮的手，為什麼會伸向我呢？

腳被人用力踩了一下，姐姐用肩膀撞得我一個趔趄，我被迫朝左側退了幾步。

她用手撫了撫頭發，仰起臉對著楊宣甜甜一笑：

「當然可以，我叫柳婷，你是一中的楊宣對不對？我聽過你的名字。」

楊宣劍眉微微皺起，不悅地瞪了姐姐一眼。

「我不是在和你說話。」

他側過身看向我，眉眼瞬間柔和下來。

「你叫柳玉對不對？你愿意陪我跳支舞嗎？」

原本喧鬧的禮堂安靜下來，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沒有女孩能拒絕這樣一張臉。

我暈暈乎乎地伸出手，像喝醉了酒一般在楊宣的帶領下旋轉漫步。

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

跳完舞，楊宣還十分體貼地送我回家。

這一晚，我們聊了很多。

他說自己很早就注意到我了。

他說我雖然頭發長得一般，但有著一雙鎮上最漂亮的眼睛。

像林中小鹿般，清澈卻誘人。

躺在雜物間老舊的木頭床上時，第一次，我沒有再去想姐姐的頭發。

一閉上眼睛，全是楊宣帶著笑意的臉。

06

「啪！」

昏黃的白熾燈被打開，姐姐穿著漂亮的真絲睡裙，表情陰郁地看著我。

我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姐姐向來是高傲的，自負的。

眉眼淡然，有種目空一切的自信。

「他和你說了什麼？」

我從床上坐起身，有些緊張地打量著姐姐。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副模樣，讓我有些害怕。

姐姐雖然大我一歲，我們卻很少在一處玩耍。

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是爸媽的掌上明珠，睡在裝扮得像公主房一樣的臥室里。

「問你話呢，啞巴了？」

想到楊宣今晚說的話，我忍不住有些臉紅，磕磕巴巴說道：

「他，他就說了想和我做朋友。」

姐姐神色一凜，嗓音也變得十分尖利：

「什麼朋友？」

「男女朋友？」

「你答應了？！」

我緊張地點了點頭，心中升起一絲隱秘的快樂。

從小，姐姐就什麼都比我強。

她是學校里的尖子生，父母口中的驕傲，同學們羨慕的對象。

她是那皎皎天上月，我是骯臟發臭的一攤爛泥。

可是今晚有人告訴我，我不是爛泥。

我也可以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

07

「呵，呵呵，哈哈哈哈！」

姐姐突然捧著肚子笑了起來，她的嘴巴在笑，眼神卻像要吃人般兇狠。

這猙獰的面容，讓我心底的不安逐漸擴散。

姐姐今晚，實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沙沙，沙沙沙~」

奇怪又陌生的聲音在我屋里響起。

姐姐也停止了笑，就那麼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我。

「沙沙沙~」

我驚駭地看著地板，這才發現聲音竟然是從姐姐的頭發中傳來的。

她的頭發快速瘋長，像瀑布一樣從肩膀沿著背部、小腿向下延展，然后很快就垂到了地上。

地上的頭發像藤蔓一樣，還在朝四處快速攀爬。

姐姐歪著頭，伸出手指纏繞著自己的頭發。

「我可憐的妹妹，你果然什麼都不懂呢。」

「像你這樣的蠢貨，憑什麼和楊宣一起跳舞？」

「你不該覬覦屬于我的東西。」

隨著姐姐話音落下，那些四處瘋長的頭發調轉方向，像一條條扭動的黑蛇，交纏著朝我游來。

「啊！」

我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姐姐是妖怪嗎？

她肯定是妖怪，她的頭發也是妖怪！

我一邊大聲喊著爸爸媽媽，一邊從床上跳到了窗臺上。

08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萬籟俱靜。

爸媽聽到聲音，很快就從樓上沖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

看到房里的景象，爸爸皺了皺眉。

「真是煩人。」

他側過身對姐姐溫和地笑了笑：

「乖寶，動作快點，別吵著爸爸睡覺。」

說完，他便伸手關上了房門。

我駭然地看著爸爸媽媽轉身離去的背影，嗓子干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窗戶外裝了防盜欄，我跑不出去了。

姐姐對著我陰森一笑：

「好妹妹，我來了。」

爸媽好像對姐姐這樣子，習以為常。

關上門以后，他甚至還掏出鑰匙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