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或許是人魚的傳家寶,我沒有奪人所好的習慣。
可是這群人魚密謀到深夜,第二天我的屋檐下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長相極為奇特的珊瑚,可以做傳說級別的武器。
還有發光的貝殼,非常漂亮。
似乎都是南海的特產。
里面甚至還有一條風干了不知道幾百年的帶魚。
據說是南海人魚的老祖宗。
我拿起那條幾米長的老帶魚,臉色復雜。
我知道你們很好心,也很想送我東西報答。
但是,再珍貴新奇的東西之于我,其實等于無物。
我根本不需要。
最終我讓我的人魚去解釋了一番,它們終于放下心了。
9
這里的人魚越來越多,我又有點臉盲。
很多時候會認錯。
每次我煉藥久了,坐在窗邊吹風。
有人魚會浮上來看我。
我就會恍惚覺得那是我的人魚。
而這條人魚呢,也乖乖過來蹭我手心。
我倒是沒覺得什麼,但是我的人魚就有些不開心。
說來也奇怪,我竟然能感覺到它的情緒。
愉快,傷心,甚至是吃醋。
陌生人魚游走后,我才注意到它不知道在一邊看了多久。
月光下,它半張臉埋在漆黑的海中。
眼神頗有些……委屈。
它游到我面前,小聲懇求。
「賦予我一個名字吧。」
這樣一喊,它就會來了。
并且,名字這個東西——
會彰顯一種所有權。
才能顯現出它完全屬于我。
夜色靜謐,潮汐漲落。
我靜靜撫摸它的臉。
「不。」
我拒絕了它。
起一個名字很簡單,可是向來,人與人、人與事物之間的羈絆,就來源于這里。
名字是最深的羈絆。
我連我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也不愿意和這世上的什麼東西再有牽絆。
這東西會喪失掉自由。
我說的,并非我的自由。
它并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感到不滿。
而是乖巧蹭了蹭我的掌心,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
于是捧起我的手,手心手背都一一沾上它的氣息。
繼而,說:「可以叫我小白。」
我有些錯愕,它認真地,無比虔誠地望著我。
「我很多年前,有這個名字。」
10
我是一個大魔法師,可以說未來百年,都不會有比我更強大的人。我煉制的魔法石千金難買,流出一塊去就能讓人們爭得頭破血流。
但現在——
每條人魚脖頸上都掛了一顆亮晶晶的魔法石。
有的是貝殼形狀,有的是星星,還有的,是花朵。
它們樂不可支,瘋狂炫耀自己的新項鏈。
烏龜會將它們頂在腦袋上,小魚會藏好裝飾自己的巢穴。
樓上的房間空了,我的心卻豁然開朗。
二樓光照好,更適合午睡。
我可以偷個懶,不再去做那些該死的石頭。
我喪失的情緒,仿佛能在這片歡海中得到感染。
有什麼東西爬到了我手上。
我半夢半醒之間,發現是一只小烏龜。
它伸長脖子,奮力想爬到我手背上。
我笑問它:「我手上會溫暖嗎?」
小烏龜如愿爬上來:「你要午睡了嗎?」
桌子旁邊有一個透明的魚缸,里面是幾條殘缺難以獨自生存的魚。
它們游啊游,在陽光下,絢爛多彩。
不在大海中,在光亮中似乎也是一種自由。
慢慢地,它們越來越模糊。
我說:「是呀,我要睡覺了。」
小烏龜嘟囔了什麼,我沒聽清楚。
想必是在埋怨我的無趣。
它爬到這里,的確艱難。
可是我困了。
不受控制地,想睡一覺。
11
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浪聲中,依稀有人叫我。
「阿尋,還在海邊做什麼?還不趕緊來吃飯!」
那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宛如,在天際。
我驟然一驚,爬起來,急忙應道。
「知道啦!」
住在海邊的人,頓頓少不了海鮮。
我看著桌上的魚,很不滿意。
我向來對這種刺多吃起來麻煩的食物不感興趣。
所以撇了撇嘴,放下筷子。
「我不吃了。」
緊接著就是罵罵咧咧的聲音。
「不吃飯怎麼長高?你這孩子挑什麼?」
「阿尋,你要去哪兒啊?多少吃點!」
都被我遠遠甩在身后。
跑到方才睡覺的地方,又躺了下去。
傍晚的海很美,落日把光灑在海平面上。
然后海浪推著光,一層一層迭起。
天地空曠,耳邊只有窸窣的海浪聲。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有一種,天地之間只剩我一個人的感覺。
不過也有意外。
比如會有不長眼的螃蟹,覺得我擋了它們回家的路,過來夾我一下。
其實不疼,它有所收斂。
我爬起來,手指點了點它的兩眼之間。
「回家啊?」
小螃蟹根本不想理我,可能它也急著回家吃飯。
再晚就要漲潮了。
我并沒有因為一次碰壁而氣餒,捉住一只被拍在沙灘上的魚。
它倒沒什麼攻擊性,而且眼神很智慧。
看起來能和我做朋友。
我于是拍了拍它的腦袋:「小魚小魚,你在想什麼?」
小魚擺了擺魚尾,掙扎的力度很小。
魚是這樣,離了海水就沒了生氣,可能再晚一點就要一命嗚呼了。
我琢磨了琢磨,這個特性不適合做我的朋友。
可惜了,毫不留情將它放回海里。
繼而又躺下。
十幾歲正是愛幻想的年紀。
我也有幻想。
海邊很美,我想一輩子待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