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想進宮。進宮要殺皇帝,而我已經金盆洗手了。
三王妃冷笑著看我:「你這條命是王爺的,要麼殺皇帝,要麼你自殺。你自己選。」
她說得對,殺手的命不是自己的,是主人的。
我的主人雖然死了,但契約還在。
我還想多活幾年,那就只能殺皇帝。
我叫薄荷,是師父給的名字。
我十歲被師父收養,從此習武,學殺人,更學如何保護人。
師父說,我骨骼經脈長得好,適合做暗衛。
我問他什麼叫做暗衛,他說,保護貴人的人,就叫暗衛。
但師父看了看我剛救下的麻雀,又嘆氣,說我雖然骨骼長得好,心思卻太單純,恐怕不適合做暗衛。
我暗自說才不會,我早就把「保護人」這三個字記在心里了。
在這場對話發生的三年后,我救下了一個人,也殺了一個人。
門口有只黑貓在喵喵叫,我收了刀去逗它。
一道陰影就這麼遮住了午后的烈陽,我仰頭去看來人。
他長得真好看,白衣風致,像山脊落雪,也疏淡,也清冷。
「這是我的貓。」他說。
尾音還沒落下,我就拔刀撞倒了他,拔刀是向著從天而降的刺客,撞過去則是為了替他擋刀。
我一刀掀開了刺客的頭蓋骨,肩胛卻避無可避地挨了鋒芒。
血浸透了我的白裙子,又淅瀝地滴在他衣襟,像雪地里落了紅梅。
一切發生得太快,小黑貓還在原地喵喵喵,等我摸頭。
我實在是痛,縮在他懷里不能動。
他打橫將我抱起,眼眸不再疏離冷淡,「你叫什麼,你為什麼替我擋刀?」
我困難地說:「我叫薄荷,你呢?」
他垂下眼睫,像忘了自己的名字似的,許久才說:「韓季,我叫韓季。」
師父開了門,卻是先向他行禮:「見過殿下。」
我才知道,原來他是一位皇子。
韓季說:「她是新一批的暗衛嗎?」
師父說是。
韓季眼神凝了凝,看向正在處理傷口的我:「薄荷,我會向父皇要你做我的暗衛。」
我痛到哽咽:「那你要多準備一點金瘡藥和止痛藥,我這個人很怕痛。」
他說:「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韓季果然向皇上要了我,師父送我出門的時候,欲言又止:「三皇子也許是個好人,也許不是。薄荷,你要當心。」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見到了韓季,才過了六個月,怎麼他容貌像是變了好多。
他看見我,笑了一笑:「怎麼,不認得了?」
頓了頓,又意味深長說:「總歸你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會好好對你的。」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我救了韓季,韓季收下了我。
他教我讀書寫字,教我武功技法。
人人都說,他最寵愛的人并非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是各有艷色的姬妾。
他最愛的,其實是他的暗衛。
誰都聽說過我,誰都沒見過我,韓季他將我保護得很好,果真沒再讓我受半點傷。
他溫柔又英俊,我愛上了他,發誓要將他保護得一樣好,任哪個刺客來殺,都不能傷他分毫。
但我不知道,除了刺客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可以殺人于無形。
權力。
韓季的六弟韓承繼位了,韓季說,韓承不是個東西,毒殺老皇帝,修改了遺詔,名不正言不順地坐上皇位。
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惱火。
因為昔日欽天監算出的紫微星,明明是他。
而韓季又忽然灰心:「薄荷,如果有一天我被韓承殺了,你會替我報仇嗎?」
我一瞬就掉下了眼淚,緊緊地抱住他:「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死了,我就來殉你。」
他笑了,哈哈大笑,然后他推開我,鷹隼般的眼眸緊緊盯住我:「薄荷,我要你答應我,我死了,你先殺了他,然后再來殉我。」
我哭得不行,而他轉身就走——
宣他入宮的太監還在門廳等著,即便他明明知道,這一去,必不能回。
韓季果然死了,我哭干了眼淚,想起對他的承諾。
我在藥池泡了一個月,把自己泡成了藥人。
從此我叫薄荷,是御前端茶倒水的宮女。
韓承弒父殺兄坐了皇位,患上偏頭痛,我身上帶著的薄荷香味不深不淺,剛好夠他安心寧神。
我手指搭在韓承的太陽穴,不輕不重地揉捏。
他滿意地喟嘆,握住我手腕用力一帶,一下子變成了我下他上的姿勢。
我坐在龍椅上,羞怯道:「陛下,這樣不好。」
他扯亂我衣領,一口咬在我鎖骨,問:「哪里不好?」
「這是龍椅,奴婢坐不得。」
他順手扯掉我腰帶,手掌握緊了白玉團子,將我更深地釘在龍椅上,半晌才騰出嘴來敷衍我:「薄荷,你好香。」
他長得與三王爺有些像,眉眼之間,如同山脊落雪。
我閉上眼承受,腦海里卻浮現出三王爺的克制模樣。
韓承咬疼了我,像一只不得章法的獸。
我嘶一聲,韓承說:「薄荷,你不專心。」
我伸手抱住他脖頸,出了汗,薄荷香味也就更濃郁。
韓承與我鼻尖相抵,「薄荷,睜開眼睛,看著朕。」
于是我看清了他泛紅的臉頰。
韓承皺眉,手指掐我腰,「你在想什麼?薄荷,你在想別的人。」
我親上他紅潤的唇角,堵住了他沒說完的話。
呂貴妃召見我,罰我跪在太陽底下。
從正午開始,烈日照得我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