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能怪誰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口無遮攔,惹怒了王爺。」
「何況你寒窗苦讀十年,才謀了個翰林學士,若是因此丟了官職,豈非前功盡棄。」
魏照行被我三言兩語弄到面紅耳赤。
大約是氣急了,他拍案而起,口不擇言。
「沈萃儀,你別以為被王爺寵愛一夜,就能踩在我臉上。」
「他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罷?喜怒不定,殺人如麻,朝野上下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王爺賞賜你,不過是因為玩弄旁人之妻,比自家姬妾更為得趣。待他厭煩了你,你猜你還能在我魏家立足嗎?!」
關于攝政王的傳聞,我也聽過一些。
誰都不知道傅玠出身何處,只知道他沙場七年,建功無數。
最后更是率千余精騎,大敗敵軍三萬,保住北國八百里疆土。
此戰之后,兵權在握,傅玠堂而皇之地扶持年幼的皇帝,以攝政王之尊,把持朝政。
魏照行想讓我懼怕傅玠狼子野心。
可他忘了,自己也是一條可厭的毒蛇。
我裝作懼怕的樣子,面露惶恐:「果真如此嗎?那我可真是害怕。」
「照行,若我真有被棄的一日,你定要念一念你我的舊情。」
見震懾了我,魏照行如釋重負。
他貪婪的目光掠過傅玠所賜的琳瑯滿目的珠寶。
他說:「萃儀,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服侍王爺,自有你的好處。」
08
魏照行自以為拿捏了我,心情大好。
晚間與家人共進晚膳時,他更是難得地高談闊論:「古有韓信受胯下之辱,今有我魏照行受奪妻之仇。」
「這正應了那一句: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身處逆境時忍辱負重,未來我一飛沖天時,才能更勝一籌!」
魏家父母憐愛地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稱贊他有志有謀。
魏照行的小妹卻因此紅了眼眶。
她狠狠瞪我一眼,說:「哥哥好志向!只可惜被迫要娶一個不貞的女人,我替哥哥不值。」
魏盈月比我小三歲。
八歲那年,我來魏家避難,她自覺我分去寵愛,對我總是陰陽怪氣。
我憐她年幼天真,從不與她計較。
但是,現在就不一定了。
我用手帕拭了下唇角,抬眉看她。
「盈月啊,你莫不是忘了,送我去王府的人,就是你的哥哥。」
「是我的貞潔換來你一家性命無憂,不讓你跪在地上向我磕三個響頭,已經是我寬宏大量,怎麼你還如惡犬一般狂吠不止呢?」
魏盈月自覺有愧,但還是硬氣道:「就算、就算你救了我們,可……可你非完璧,就不該嫁我哥哥!」
我不由失笑,問道:「那依你所言,我該如何?」
魏盈月避開我的凝視,極快、極輕地說道:「你可以自我了斷。」
「失去貞潔的女人,不配活在世上。」
我垂下眼眸,不讓人看到自己內心的一片戚哀。
我一向以為,雖然魏盈月和我言語不對,但我們好歹以姐妹相稱,整整十年。
是什麼人能對十年的姐妹說出「你該去死」這樣的話語?
何況是她的哥哥親手將我送入這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睫毛顫動,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盈月長大了,有品貌,有口才,不愧是照行的妹妹。」
魏家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我葫蘆里賣什麼藥。
我卻笑意盎然:「照行,方才你同我說,待王爺厭煩了我,我就該去死了。如今盈月也說,沒了貞操,我該自我了斷。你們兄妹二人果然是心有靈犀,都要我去死。」
「所以,不如這樣吧——在攝政王厭倦我之前,我就早早自盡,讓盈月妹妹替我『服侍』王爺。」
我瞧著魏盈月花容失色的臉,語氣涼薄,「怎麼,用你一人貞潔來換全家榮華,你竟不肯嗎?」
「你魏盈月不肯做的事,憑什麼我沈萃儀要甘之如飴?!」
09
魏盈月手足無措,眼淚簌簌落下。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給了最疼愛自己的哥哥。
我不由嗤笑:「盈月,你看你哥哥做什麼?」
「他自詡飽讀詩書、憂慮天下百姓,可天下百姓一半是女子。連結發之妻都可以拱手讓人,他若為官,也定是個人人唾罵的狗官,又如何能為天下謀福祉!」
魏照行終于忍無可忍,一聲厲喝:「夠了!都少說幾句!」
我卻昂著頭,不依不饒:「你說夠了就夠了?」
「魏照行,你出言無狀,頂撞王爺。魏盈月口無遮攔,惹惱了我。你們兄妹當真是臥龍鳳雛,一個比一個讓人厭惡。」
「所以這親事,我看就別結了罷。」
明日就是婚禮。若我不嫁,魏照行怎麼官復原職?
魏照行攬著妹妹,催她:「快給萃儀道歉。」
魏盈月不服氣,哽咽著搖頭。
魏照行只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妹妹。哥哥受了這麼多苦才熬到今天,你且為我忍一忍,向她道歉吧。」
「她妝奩里,王爺賞了不少新奇玩意兒,哥哥都拿來給你,可好?」
魏盈月一向嬌生慣養,也是有脾氣的,還是不允。
就在此時,桌邊一直沉默的魏父突然起身。
他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踱步到魏盈月面前,面沉如水。
魏盈月擺出一副無辜樣子,向父親撒嬌:「父親,我……」
然而,魏父一巴掌拍了下去。
清脆且重的一聲。是用了大力氣的。
果然,魏盈月踉蹌兩步,才堪堪站穩。